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西北山道,有两匹快马飞驰而过。这两匹马上,各背负着一名少年。一人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双目炯炯有神,显然是内功精湛,大是不同于同龄的少年。下巴上有些微的一点胡茬,但是脸上稚气未消,不过十七八岁。
而另一名少年年纪更轻,也才十四五岁的样子,但皮肤白皙,身上服饰,相较于那黝黑的少年也是更为华贵。身材虽不如他高大,功夫似乎也不如他,但脸上神气,却是不输那黝黑少年。
二人外表服饰虽截然不同,但腰间都各自悬着一柄长剑。
两匹骏马一路狂奔,转眼间就来到一处小村庄外,二人勒住了各自坐骑。
那年长一点的,臂力较长,只是稍微一扯缰绳,那马便乖乖停驻下来。
另一名少年胯下神骏,显非寻常骏马可比,可那少年功夫又不怎么到家,臂力也平常得紧,一拉之下,不得要领,将马儿的嘴也拉的疼了。那神骏吃痛,性子发得野了,前蹄扬起,便要将背上主人掀下马来。
那年长些的少年吃了一惊,飞身下马,一个健步冲上去,从他手里抢过缰绳。只见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轻抚马头,嘴里“吁”地叫着,过了好一会,这马才安静下来。
再看那马背上的少年,脸上的神气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了满脸的惊慌。他惊魂未定,抱拳道,“多谢小师兄了。”
那黢黑少年微微一笑,说道,“师弟这‘小飞影’实在神骏得紧,难以驾驭,平日在马厩里呆得久了,今日长奔百里,性子发得野了,也难怪刚才这般模样。”他又看了一眼那华服少年一眼,说道,“师弟,本门入门内功指玄功讲究降阴升阳,并非一味只是修炼体内阳息,而是强调阴阳平衡。”
华服少年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是,是小弟理解错了。”
这肤色黝黑的少年,正是华山派弟子郁胜宗了。如今距天安十四年大地震,已经过去了七年。他修炼相剑的指玄功和风起云的九道胎息诀日久,如今已经成为华山门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只是他入门毕竟较晚,代替师门所能执行的任务,仍是有限,江湖之上,也是少有人知其名号。
郁胜宗又抚摸了一下小飞影的颈脖,小飞影喘息声渐渐消下去。只是郁胜宗的配马见他同小飞影亲密了,倒似乎不乐意一般,拿头蹭蹭郁胜宗的肩膀,嘴里不时发出一点声音,企图吸引他的注意力。郁胜宗微微一笑,又摸摸自己配马的头,说道,“师弟,前方再走十里路便是遭贼人侵袭的村落了,对方人多,我们的马只能停在这里了。千万小心。”
那华服少年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安顿好了马匹,猫着腰,缓缓地跟着郁胜宗前行。
郁胜宗在他前面几步的地方缓缓前行,另一只手还小心地护着后面。他一边走,一边心中默数着身后师弟的呼吸步伐,行走了六七步,他回头看了一眼华服少年,双眉紧撇,说道,“翩羽,调节内息。不然今日你我都要送命在此了。”
那少年姓王名翩羽,出身尊贵,三年前拜入华山师门,今日第一次出山执行师命,颇惴惴不安,再经方才自己坐骑的惊吓,竟然岔了内息。郁胜宗发现他呼声轻,吸气重,便已觉不妥。
王翩羽此时尚不知自己已岔了内息,只是含含糊糊答应了一句,问道,“师兄,咱们今日下山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可是藏匿在深山老林里的强盗歹人?”
郁胜宗摇摇头,说道,“据说周围一带有山贼,时常对附近居民打家劫舍。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师父也没吩咐。”如此二人走走停停了一刻,二人话头也是越来越少,生怕一点声响都会惊到敌人。
“停。”郁胜宗冷冷地说了一句,仿佛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气息。忽听左近一阵虎啸,二人都是一惊,突然前面山头跃出一头猛虎,向二人扑来。
王翩羽年纪毕竟幼小,再加上内息不稳,竟没防备,郁胜宗怒吼一声,拼命一撞,撞开了王翩羽,他反应极快,救人之余,自己还退开了一步,可惜终究是无济于事,那猛虎已经冲了出来,一下子扑倒郁胜宗。
总算他方才倒退的这一步,这一下那猛虎才没咬掉他的头,但就这一下,虎爪却已经搭在了郁胜宗的肩头上了,它张开巨口,阵阵腥风自虎口之中呼出,还有两滴垂涎,几乎滴到郁胜宗的脸上。
王翩羽这时才反应过来,拔出自己腰畔长剑,一声怒斥,便向猛虎刺来。这一下刺在猛虎腰眼上,那猛虎吃痛,向王翩羽扫尾,王翩羽虽然一击得手,那猛虎却根本没有松开郁胜宗的意思。
猛虎尾部用力,腰部吃痛,压在郁胜宗胸前的虎爪顿时轻了些许。郁胜宗一口气转了回来,想抽出自己的长剑却是不可得。怒吼一声,运起内劲到拳头上,一下砸在那猛虎的脸上。
他自幼便是臂力惊人,非常人可比。此刻又是习得了玄门正宗内功,双拳用力,便是岩石也碎开来了。何况大虫的血肉之躯?
但只是吃了这一击,猛虎还未死去,反而因为疼痛而发狂。亮起虎牙,便要向郁胜宗胸口咬去。郁胜宗暗运内息,内力集在另一只手上,待得那老虎要咬来时,又是一掌排开虎头。这一下郁胜宗运上十成力。再加上他天生神力,那猛虎的眼睛已经被打瞎。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猛虎瞎了一只眼睛,更是狂性大发,存了同归于尽之心,虎啸一声,又向郁胜宗扑来。郁胜宗背靠一棵老树,双脚向后一抵,双掌一开,接住了猛虎,顺势将这猛虎向后一拽,将它摔倒,骑在虎背上。如此一来,这畜生无论如何都再伤害他不得。
郁胜宗此时也打得性起了,连腰畔利剑都懒得拿出来,只是一声又一声怒吼,双手时而作掌,斩在虎肩,时而握拳,锤在虎头上。那猛虎原本就已经去了半条命,哪里又经得起他这三拳两脚?没一会便已经死了。
王翩羽哪里见过这阵势,直看的呆了。待他反应过来,那猛虎已经断气多时,再细看去,只觉得这猛虎死状极惨。那脑浆子也流了一地,一只眼球被打的不知了去向。背上几处断骨也露了出来。他年纪幼小,哪见过这般惨状,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一棵树,忍不住呕了出来。
郁胜宗从虎背上下来。此时他也是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虎爪抓破了,裸露出来的皮肤也满是血痕,只是他从来粗野惯了的。此时虽然情形狼狈,却也丝毫不以为意。他从随身行囊掏出一些伤药涂在身上,笑道,“师姐想的真是周到,要是没有她准备这包裹,我可撑不到去打那些盗匪。”
稍微一运气,觉得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身上伤口虽多,但也不过是些皮肉伤。这时他才转向还在背对着他的王翩羽说道,“好了,走吧。”
王翩羽擦擦嘴角,转过身来,被郁胜宗的样子吓了一跳。虽然方才他做了简单的处理,但见他身上伤口甚多,血迹也没处理干净,头发披散,表情虽仍是轻松,但眼中仍带有一丝狠戾,犹如地狱修罗一般。
郁胜宗见他表情古怪,只道他年轻识浅,未曾见过这般血腥场面,也不多说,从地上捡起王翩羽的长剑,往王翩羽剑鞘一塞,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傻小子愣着干嘛,走了。”
王翩羽反应过来,打了个哈哈,笑道,“师兄武功盖世,小弟看的呆了。只是觉得师兄出手也忒重了些。这么一只斑斓大虎让师兄打死了。打死可也罢了,但坏了这身好皮毛。若是师兄下手稍微轻一点,这大虫的皮毛能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咱哥俩剥了虎皮,孝敬师父,可也是美事一桩。”
郁胜宗听他一言,本来也未放在心上,听他说自己下手太重,只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本来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便是师弟指责自己下手过重,毫无慈爱之心,倒也不会放在心中,耿耿于怀。
只是有件事情,萦绕在他心头,他一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师弟说自己出手太重,可又触动他这件心事。只是他眉头紧锁,苦思片刻,然而不得其解,只好抛之脑后。对王翩羽微微一点头,示意他继续前进。
如此又行了两里路,平安无事。二人都是沉默不语,偶尔有两句交谈,也无非是郁胜宗关心王翩羽身体状况,问了两句。
到了一处森林,但听人声鼎沸,王郁二人躲在草丛深处,放眼瞧去,似乎是一座小小的村落,但来往之人,尽皆是神情彪悍的大汉。笑声粗豪,偶尔有一两人说两句粗,丝毫不像是普通的村民。
王翩羽一声不吭,郁胜宗却是不由得想到五年前与风霜儿同闯黑虎寨的情景,不由得脸上微微露出一点微笑。
“师兄?”王翩羽轻轻捅了下郁胜宗轻轻问道,“师兄,可是这些人?”
郁胜宗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师父只是说,今早接到急报,说是华山北处百里村落遭贼人骚扰,瞧方向应该是这里。只是盗匪究竟长什么样子,我可一点也不知道。师父说这些强盗只是寻常土匪,也同时通知了官府。是以师父才只派了你我两人前来,一探究竟。”王翩羽急道,“那可如何是好?”郁胜宗道,“眼下有两件要紧事,第一是要查探出这里还有多少村民,又被关押在何地。另一件要紧事,是要尽快查探出对方土匪头到底在哪里。我瞧这些人脚步轻浮,不似身负高深武功的样子。你我师兄弟便是一人对上三五人,本来也不在话下。只是...你且瞧瞧,就咱们现在能瞧见的,已经有多少人了?”
王翩羽拿手指数了一阵,说道,“似乎是二十来人。所以师兄是要擒贼先擒王了?”郁胜宗点点头说道,“二十五人。所以咱们无论如何都得找到强盗头子,擒贼先擒王。”
王翩羽问道,“等等,师父可说了,他已经通知了官府。何不等官府之人来了再一起动手?”
郁胜宗摇摇头说道,“不成,这其中还不知有多少无辜村民。官府行程太慢。若是等到官府来了,只怕就迟了。”他又思忖了一会,说道,“咱们还是先查探出被困村民在哪里。”
二人商议,分头行动,一炷香后再回原地汇合。
这般分头行动原本大是冒险。但二人不求与强盗正面冲突,只想探出人质,分开行动,反而轻快了许多。动静也小了不少。二人绕着村子来回探查好几圈,竟是无一人发现。二人再次碰面时,郁胜宗奇道,“好生奇怪,我自村西而来,却压根没找到一个村民。”
王翩羽修为不足,这一圈下来又要避免打草惊蛇,又要探查情况,再加上心情紧张,内息不稳,如今已经是气喘吁吁了,说道,“不,师兄,村东,村东还有几个村女,不过看守的贼子不多,才两个人。”
郁胜宗说道,“看来那边是个缺口,咱们去那边,见机行事。”
二人走到王翩羽所说的地方,找了个隐蔽处藏了起来,只见那小屋里有几个女子,正在哭哭啼啼,显然是这个村子里的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