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袁玫脸色细微的表情变化,齐林嘴角微微上扬,这位病人,基本问题不大了。
“袁姐您这什么话呢?听闻科里的小弟惹袁姐不开心,我这不是来赔罪了嘛。”
齐林用尽量轻松的语气狡黠的开了一个小玩笑,袁玫原本紧绷着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你这孩子尽拿我开心。”
从入院开始,袁玫孤身一人在住院处办理手续,领取比起囚服好不了多少的病号服,办饭卡,入住病房。接触的都是穿着深色制服的门卫,穿着同样“囚服”的病友,穿着蓝色制服的护理员,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主管自己的住院医生,管理病房的住院总。这些人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冷淡的。即使有人对她微笑,可能也仅限于礼貌或程序上的客气。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医生护士冷静甚至冷漠的面孔,消毒水略显怪异的气味,甚至斜对面躺在床上插满了管子正在艰难求生的为重病号,这一切都构成了让她恐惧、没有安全感的理由。
齐林的废话虽然俏皮甚至有些没有礼貌,但在她眼里,终于有人将她当作一位长辈,一位正常人沟通了。
“姐,我刚才又看了一下您的病历和检查报告,您这个情况,不能再拖了啊。”
“唉,我也知道我这个病挺危险的,可...”
站在齐林身后的萧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您也知道您这病拖不起,那直接签字不就完事了吗?
“姐,这两天头疼好点了没?”
齐林的问题让袁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挂水只能暂时缓解您头疼的问题,真正的解决方法还是得手术,您也是明白人,这个病就是早切早好。”
“小齐啊,我知道你也是好心。我明白我脑袋里这个瘤子不做手术不行,但是我真下不了这个狠心啊!大前年,我同事也是脑子里长了个东西,做完手术之后下半身就不能动了。她老公更是个王蛋,结婚都快30年了,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离了婚找小妖精去了!”
说到这里,齐林总算是明白了袁玫的顾虑。
脑膜瘤切除手术对医生来说在技术上没有太大难度,只要经过日复一日的手术训练,很快就能熟练掌握。但病人不知道啊,在他们的认知里,打开脑子取肿瘤可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说句难听的,这台手术有可能是袁玫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挑战。有同事的凄惨案例在先,她会先入为主的将熟人的案例套用在自己身上。什么脑膜瘤胶质瘤的,只要是长在脑子里需要手术的瘤子,在病人眼里都是一个东西!
“袁姐,我说句不好听的吧。您那位同事可能就算没生病,到最后也还是会离婚。手术后遗症只是加快了进度,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您不一样啊,第一天您住院的时候我见过您爱人,他也是位有品味有学识的人,我还记得您爱人当时抱着个笔记本特意去我们办公室问了我们好多注意事项呢,您说他得多爱您啊?”
医生不可能在短暂的交流当中彻底改变患者的思维逻辑和思考方式,齐林所做的不过是安慰和倾听,引导病人说出心中的顾虑并降低病人对于手术本身的恐惧而已。
一番如同拉家常似的沟通之后,袁玫终于下定决心在手术同意书上郑重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台手术齐林只是一助,但这并不妨碍他获得患者的信任。
“师兄,啊不,你以后就是我大哥!”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萧松对齐林的感情已经从佩服转为了崇拜。
“滚远点!老子不喜欢男人!”
“老大,您这套沟通方法也教教我呗?我真的是三个不来就要着急上火,这些病人一个个的简直不可理喻!”
眼看这小子的手已经攀上了自己在左臂,齐林一把抽出自己差点被玷污的手,一阵恶寒的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