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有十寸,杨明目的长刀可近说书人身,然而电光火石间,长刀骤然落地,紧握长刀的右臂也同时落地。刹那间,他的右肩血如潮涌。
仅此一击,断臂难复。
说书人摇头道:“一样是废物。”
杨大威照顾弟弟尚来不及,此时见杨明目断臂,他惊惧交集,再也无心恋战,一把扶起杨小武,蹒跚着来到杨明目身边,也扶持起他,叫道:“碰到硬钉子了,先走为上。”矮瘦身躯搀扶着二人,一步一踉跄一路远去,留下血迹成线绵延。
杨明目此时尚不死心,心怀愤恨地道:“小子,待有一天,我烈刀门必将尔等乱刀分尸。”
说书人看三人落荒而逃,心中暗想,真抱歉,屠君满门的将会是我。他也不屑再去追赶此等跳梁小丑,转身看着鸭公嗓男三人,一副玩味表情洋溢脸上。
但孰能料,后来的某天,跳梁小丑也可结伴作猛虎。
鸭公嗓男三人见说书人一招已断了杨明目右臂,方知彼此之间差距甚大,倘若报仇也不过自寻死路,忙拱手道:“这回我们认栽,后会有期。”期字余音未尽,三人已跑出老远,头也不回地越逃越快。
众多客人见热闹已散,酒意也在风中渐散,也就随之三三两两地散了。不少客人见阿福还待在两人身旁,虽知晓不能在清风楼内闹事,但知道这偌大清风楼却不过三人打理,如今小二在旁观,掌柜尚未归,厨子居厨房,楼主不知为何人,如今再无人收账,感觉此刻是难得逃一次账好时机,毕竟酒虽好喝,酒钱也不便宜。占小便宜乃人族之恶性,自古皆有之,于是大多数人顷刻间一哄而散。
在众人离去之时,那一直蹲在屋檐下的破落乞丐,看着凌浪涯和说书人的行径,睡眼惺忪的双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他悄然无声地消失在人群中。
阿福一见众人散去,却不是回楼内,顿时恍然大悟,急忙道:“别走啊!各位客官,你们还没结账啊!”但众人只当没听到,留下阿福在风中凌乱。阿福心想,这回挨楼主之骂肯定免不了,那守财奴楼主,这回保不准如何惩罚自己。
正在阿福心神乱想之时,凌浪涯见六人已逃,感觉此事总算了结,也不禁松一口气。他暗想,这世间争斗,可真复杂无常,以后自己得多长点心思。他再次抱拳致谢说:“感谢先生出手相救,但这辛劳费我却没有。还请您多指教,让我去想办法找到这辛劳费给您。”
说书人愈发感觉凌浪涯单纯,不由对其兴趣更浓,他眼珠子上下转动几下,顿时有了心思,道:“小兄弟,听闻你因盗酒才有此事,这看来是和我一样嗜酒。既然你我皆有同好,这清风楼也在限售,我倒有一个好主意,只要你敢与我同行,那这辛劳费就免了。”
凌浪涯在深山中待得不知其味,如今对世间事物更是好奇和不安分,如今尚不知如何实现那个老人之愿,只能见机行事。现在他听到有事可做,既可抵消辛劳费,又能有酒可喝,顿时兴起道:“什么主意?那带上我。反正我无处可去,一个人玩也是无趣。”
说书人低声道:“我探听到清风楼因为一年前两个老人盗光城东酿酒坊的仓库存酒,才有今日限售之举。我想,既然你我皆无钱财,但又有嗜酒之好。要不我们再去先借他存酒一回,等来日有钱再来归还。”
可他俩却似乎忘了阿福仍在身旁,阿福一听大惊道:“万万不可,你们这是想要我的小命啊。今日众多客人逃帐,我已经注定要挨骂了。倘若你们再去盗酒,明日清风楼若无法营业,那我就剩下死路一条了。”
说书人道:“小二,此言非也。你是清风楼之人,我在清风楼说书,也算半个清风楼之人,对否?”看到阿福挠头又点头,他继续道:“既然如此,这事现在你知道了,既然清风楼的人都知道,那我们就不算盗了。那姑且算是借酒一尝,待来日有钱立即归还。”
阿福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确实楼中人是知道了,他们又未说不曾给酒钱,但感觉自己不是主事人,没法做主。他不断犹豫着,试探着道:“要不,我们还是先行禀告掌柜?”
说书人否决道:“如今难得有此机会,难道你不想尝一口醉清风?我可知道,你在此多年可从未尝过此酒美味,那多可惜。倘若掌柜或楼主知道,又怎肯让你尝试。若此事被发现,怪罪于你,我们二人卖艺不卖身,替你扛着此罪得了。”
在两人怂恿之下,尚是年少热血的阿福,不禁怦然心动,怀揣一尝美酒的念想,生起反抗楼主威严的心,遂点头道:“那仅此一次,倘若事败,你们卖艺偿债去,反正我已卖身清风楼,也不差这一回了。”
凌浪涯不禁笑起来,觉得这两人甚是有趣,不由心生好感。于是三人达成共识,趁着夜色,先往仓库走一回,再回来一起收拾清风楼的残羹剩宴。
正当夜色如墨,三人自以为无人察觉,静悄悄地往城东酿酒坊摸去。
恰是此时,清风楼内,后堂厨房中,满桌佳肴美味间,一名身穿厨师服饰的粗肥大汉,蓦然抬头遥遥看向窗外,片刻后扯下围裙,右手拿起案板上的锋利菜刀,左手随意拿起一块抹布擦干满嘴油腻,边出门边嘟囔着道:
“好小子,盗我家酒,也不问问我这楼主同意与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