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是长街风起寒人意,纵使是刀光剑影迷人眼,纵使是痛苦哀嚎伤人心,也挡不住那缓缓传来的低沉婉转声线,让众人恍若仍置身于清风楼内,把酒言欢听说书。
风停了,寒光熄灭了。
正在争斗中的数人分立两侧对峙,和众多看客一样,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只见那缎红锦袍的说书人从屋顶上一跃而起,翩然飘下落在凌浪涯身旁,旁若无人地俯首低腰,捡起地上的黑色醒木,视若珍宝地温柔擦几下才放进怀中。
阿福此时惊魂未定,当时见小客官差点遇害,刹那热血沸腾之下冲动跑出来,想到如果没有说书人,也许刀下亡魂就是自己。他自然是与同在清风楼谋生的说书人相识,趁此迅速靠近两人身后,寻找遮挡和依靠。
说书人边环顾四周,边展开纸扇轻摇笑道:“原来这里有大热闹,难怪诸位都跑出清风楼。看这场面简直比我说书还要满座,只是不知道收费与否。小兄弟,要不我替你收一下入场费,你意下如何?”
凌浪涯此时回过身来,看着他眼含笑意,苍白脸色上,三缕长须轻轻晃动,一副好先生模样。他知道说书人替自己挡住了敌人偷袭,虽然自己当时有办法化解,但他的相救之恩,不可不谢。
凌浪涯学着故事中的礼节,抱拳作揖道:“感谢先生相救之恩。只是在下有一疑惑,这争斗也可收入场费,莫非这入场费就是钱财?”
说书人听此朗声大笑,愈发觉得凌浪涯天真可爱,果然不谙世事。他收扇指着眼前依旧提刀弄剑的猎兽人,对凌浪涯道:“小兄弟,这帮人帮到底,我既然救你一次,也不在乎多一回。先帮你打发了这几个家伙,入场费不收就罢了,你到时给我些许辛劳费即可。”
凌浪涯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我连钱财是何物尚未知道,这辛劳费又是何物,大概也是和钱财一样,但我都没有。有的话我也不需被他们说我盗酒了,所以还是我自己来解决。”
说书人轻轻摆手,自顾自地走到中间,看着眼前的五人,道:“老熟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那六名猎兽人见有人突然插手此事,选择收手先退,发现他和凌浪涯并不相识,却认识自己数人,顿时一脸茫然,于是杨明目道:“大威,你认识这人?”
杨大威在停战之时,已跑过去替杨小武包扎伤口,听到杨明目的问话,遂上下打量着一脸笑意的说书人。他努力地回想着,忽然觉得此人似曾相识,但年龄似乎又对不上。
正在杨大威犹疑之间,只听说书人问道:“想不起来?是脸上的伤疤好了后忘了疼吗?”
杨大威顿时大惧,摸着脸上自右而左的伤疤,惶恐道:“果然是你!破我兄弟脸相的家伙!”只是认出归认出,他想起说书人曾经的凌厉手段,此时眼看弟弟重伤,更是惧意丛生。
正当杨大威大惧时,旁边又响起一声惊叫,只见那几乎不出声的三个猎兽人也是一脸诧异。鸭公嗓男尖叫道:“原来是你!别以为你长了几条胡须我就认不出你!盗酒的红袍家伙,原来你在这!你这回别想跑!”
说书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没办法,当时酒瘾犯了,恰好没钱,就借点来喝喝,有钱一定还。不过,吊在树上的滋味如何?要不我也给你绑在树上吊一天,当还酒钱。”
三人想起当时之苦,顿时想发难报仇,杨明目立刻从中拦住,道:“这位兄台,我可不认识你,现在是我烈刀门与这少年的恩怨,你若与他们有过节,等我们处理完此时,再来见高下如何?”
说书人苍白脸上隐有些许怒容,鄙夷道:“和你见高下?一个连灵骑都尚未拥有的橙阶猎兽人,烈刀门又如何,不过是附庸于小说家的一条走狗罢了。等老子哪天不高兴了,让你刀断门灭。”
说书人一开始还谈笑风生,一听烈刀门却顿时变脸,更扯到三教九流之一的小说家身上去,似乎其中夹有难以言说的深仇大恨。
凌浪涯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而旁人却只有动怒。杨明目今日可算栽了一回,身份地位完全被无视,一直累积的怒火终于忍不住爆发,他冷笑道:“现在就让你尝尝烈刀门的厉害!”
杨明目话未说完,已顺势夺过杨大威的长刀,急速而奔,一刀劈出,刀光如练,直奔说书人,迅猛之势完全碾压杨小武攻势水平。
他大吼道:“我可不是那几个不成器的废物啊!”
说书人一声冷笑,眼看杨明目刚才作暗器的长刀就在脚边,上身未动,右脚脚尖一点一踢,长刀被顺势被踢起凌于半空。他立刻微侧身,一道右鞭腿猛烈甩出,脚背直击长刀末梢。
只见长刀如暗器,迅如惊雷,划破夜空。
刀光相错,惨叫骤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