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国向来盛行茶道,在宫中的茶艺高手更是集国之大成,何况令帝本身在这方面的造诣就极为高深。
平日里,宫中的奉茶官们,如果有谁能从他嘴里讨得一个“好”字,那就要感激涕零,跪拜谢恩了。
若是他们听到令帝此时说出的这句话,恐怕要当场昏死过去。
“这手法,恐怕只应天上有!”
哪怕是站在面前的黄晓刀,听了也是一惊。
他能觉出小润子的茶艺高超,但自己毕竟不是这方面的行家,却没料想那小家伙已经厉害至此。
令帝凑近了,轻声问道,“是谁?”
“我……自然是不可能了,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是这次新招入宫的一个小内官。”
令帝听完大笑,“我河国真是人才泱泱啊,一个内官竟有如此高深的茶艺本领。”
黄晓刀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但他……也是林州人士。”
“哦?”
听闻此言,令帝刚才还满是钦佩欣喜的神情里,已经生出了一丝厌恶,“所以,又是一个孤儿?”
“他倒不是孤儿。只是,小小年纪明明身怀绝技,为何要进宫来当一名内官,小人也是一时想不明白。”
令帝一直在思考,食指轻点着桌面,过了好一会突然说道,
“那干脆让他露个明明白白,大内茶会……是不是今年又要举行了?”
“是的陛下,三年一届的大内茶会,待入了夏,便要举行。”
……
傍晚从老刀屋里离开后,小润子就回开水间当值去了。
入宫后他派到了御膳房开水间,负责烧水打杂。
最近一个月,都是夜班。
打了一个哈欠,他突然想起了老刀说的那句话:
“太监如果贪睡,怕是要活不长的呢。”
那是第一次见面时,老刀说的。
内官们回想自己被净身的那天,无不苦涩难言,也有的选择刻意遗忘。
但一想到这天,小润子却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一天,二十多号人,光着身子进去,敷着药出来。
一群人挨个躺在大通铺上,眼神空洞,寂寂无声。
也不知是谁起得头,一边抽泣,一边愤愤说道: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下不是男儿了,可以哭个痛快了吧。”
就这话顿时引发了一片哭怨,有的说身上疼,有的说心里更疼。
黄晓刀早已习惯了这般场景,但每回都还动一动侧隐之心,安慰道:
“别怪自己的出身啊,要怪啊就只能怪命。”
许是这番话,让他们想起了家中情景,又是一片哀嚎。
除了小润子。
因为他睡着了。
就着药效,他深深地睡了一大觉。
这一觉,他睡得踏实,任由旁人吵闹,他都没醒。
岭儿姐姐说过,当人有了一件颇为期待的事情后,在事情到来之前才是最接近幸福的,但事情真正发生时倒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了。
那时他还只有十二三岁,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后来他懂了,原来悲伤也是一样的。
他实在是,等了太久。
当一年半前,府里收到了那封来自南境邻国丹离国的信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没人知道他在回屋的时候,在无意间听到了那个消息。
父亲怕是忘了,自己的耳朵有多么灵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