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日一早,扶着钱氏等在门口多时的青鸳见到温婉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蔫蔫来开门时,不由“咦”了一声。
温婉打着呵欠低头避过她打量的视线,侧身迎人进门。
擦身而过时,钱氏停住步子淡淡命令:“你是聪明人,今日之事,若有泄露,你当知道下场。”
温婉福了福身,呵欠连天:“是!”
钱氏身旁的青鸳拿帕子掩住口鼻,嫌恶冷笑道:“没规没矩!回话应三跪九叩后再答。还有,其余人为何不出来跪迎?前几日不知者不罪,现如今还想揣着明白当糊涂不成!你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温婉将头低了又低,掩住不耐烦恭敬笑道:“姑娘勿怪,今日逢集其余人一早便出门去了。”
祝钱氏再不停留,一瘸一拐扶着青鸳进了屋,又淡淡吩咐温婉:“在这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温婉自是从命,又偏头看着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青鸳反客为主,忙忙碌碌。倒个茶,上个点心都要磨磨唧唧折腾出点花样来。
好大的排场,切!
汪先生今儿个倒一改装束,打扮得精神抖擞,富贵逼人,看着像个闲云野鹤的富家翁。昨日温婉同他谈起,他便心下有了数。此时见果然是那北边来的故人,倒静下心来捧起碗茶自顾尝着。再尊贵,如今不过一丧家之犬耳!
那钱氏见他这番做派,嘴边一丝冷笑浮现,也端起手边茶盏吹开浮沫呷了一口:“太傅如今怎混得这般差?”
连菊花沫子都喝上了。
汪先生拱手一笑:“过奖!观娘娘气色,想必娘娘定是过得极好!”
钱氏眉头一皱,放了手边茶盏幽幽笑道:“一别经年,太傅别来无恙,还是这般调皮!”
一身没用的傲骨和顽固不化的臭脾气一点都没变,连那张嘴也一如既往的贱。
汪先生笑眯眯开口:“吃茶吃茶。皇后娘娘也尝尝这菊花茶,最是凝神静气。”
皇后?呵,男人都被遥尊太上皇了还跟他摆什么谱,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一番谦让客套后,钱氏按了按嘴角笑道:“我为何而来,想必先生心中有数。”
汪先生扶着八仙屏背椅慢悠悠开口:“皇后此行若是为了太上皇,恕老朽无能为力。”
钱氏神色淡淡:“江山是万民的江山,皇帝是百姓的皇帝,可夫君,却是我一人的。这世上只有他一人还爱着我护着我,只要先生助我,我愿保先生后半生无忧。除我之外,先生行踪再不会有第二人知晓。”
汪先生嗤笑一声,你个小妇人坏得很,我信你个鬼!
可见她为了那男人已没了往日倾国倾城的容颜,变成个相貌憔悴,眼盲腿瘸的妇人,汪先生不由暗叹一声痴情种子。
昔日情分浮现心头,他也不愿多加苛责:“你这是何苦?如周贵妃之流韬光养晦,急流勇退有什么不好?为了一个无可救药,万民唾弃的君王,你当真要赌上一切?你这是押上身家性命的豪赌你可知?”
钱氏垂眸浅笑:“我活着不为天下,不为自己,只为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