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点灯时分,林渊才带着俩儿子脏兮兮地回了屋,手里还提着断气的山鸡野兔和几尾草鱼。说是去招工,林渊父子去了乡下哪里忍得住,硬是大冬天的在山里疯了一天。
要不是林渊身上有伤,怕是那滴水成冰的深河他也是要去淌一淌的。为人父的,总想在孩子面前露上几手,就为孩子那几声惊呼,几声赞叹。
见温婉不似发火,父子三人放了心急急将战利品扔进厨房,又嘻嘻哈哈地打着赤脚满院乱窜,等着温婉给他们烧水洗澡。
好不容易拎着水桶走进屋里,满地的泥脚印和脏衣服!元宝兄弟俩早脱光了咧着嘴坐在新买的大浴桶里打闹,林渊则接过水桶利索倒了水在她面前蹲下身:“给我把帽子解了吧,有点热。”
帽子后头有个扣环,温婉伸手在他脑后一抠便开了。见林渊一脑门子汗她有些无语:“您这可不是有点儿热吧!”
死要面子活受罪,带个帽子当别人就看不见三条杠了不成!
林渊不知温婉腹诽,帽子一解只轻快地来回几趟就将浴桶灌满,三下两下将身上衣物往地上一扔,“砰”的一声就跳进桶里,水花四溅,顿时三个男人吱哇乱叫着好一顿扑腾。
温婉抱着山一样的脏衣服,看着满地狼藉,再看看正兴冲冲攀比某处大小的三个男人,脸都绿了:“一屋子讨债鬼!”
“咱们这是怕阿娘太闲了,帮阿娘你找点事儿干呢!”元宝用他娘的话反驳。
“就是,就是”林渊笑着附和。
温婉:......憨货,就是你个鬼哦!
林家的日子在林渊父子的闹腾中似流星一般划过,走上了正轨。悠然自得的温婉有时候会想到生死不知的樊忠,但也只是心下微微一叹便翻了篇。她们的岁月安好,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殊不知此时的樊忠,日子属实有些不太好过。自圣上下令亲征之日起,不过三日,王政就作为监军匆忙集结了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往山西出发。
军队出发得太急,军粮、军服压根没有着落,随行大臣亦不通军规法纪。整个队伍不像是出征,倒像是游山玩水。十几天的长途跋涉下来,他们不过堪堪到了居庸关。而他这个名义上的护圣将军,护的正是监军王政的安危。
此时沿途大雨连绵不绝,士兵们怨声载道,吃着泡了水的馊馒头敢怒不敢言。不是没有人指着王政的鼻子骂,不过在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下,这些人不是被凌迟就是被车裂,甚至株连九族。
樊忠负手而立,冷峻站在帐前,看着又一个老臣因以天意为名规劝圣上撤兵,被处以极刑。鲜红的血水流了一地,混着雨水淹没在樊忠脚下,冰冷了樊忠的心。危言耸听,扰乱军心,他简直想笑,多么滑稽牵强的理由。
伴君如伴虎,而那狐假虎威之人,此时正捏着身旁小太监恭敬递上的葡萄送到嘴边。他略略偏头,见樊忠满目通红地看着他,只翘起兰花指,掩唇一笑:别急,一个一个来。
樊忠两眼微眯,伸手抚上剑柄。不料王政却朝樊忠随意招了招手,两个小太监瞬间一左一右低头围着樊忠,强硬将樊忠请了过去。
“樊将军,久闻您征战沙场,剑术了得。今日圣上正有些疲乏,不防您御前舞上一场为圣上助助兴,也让奴婢们开开眼如何?”当众表演的是妓子,是歌姬。他樊忠不是目中无人,不是铮铮傲骨么?他且等着呢!
樊忠目眦欲裂,紧紧握着胸前白玉半天,才低了头从命。他知道,忍不得,便只有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