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瞧着青紫的牙印子一头火准备揍元宝,门口有人敲门。温婉打开院门,是同村佃她家地的王拐子婆娘带着儿子兴哥儿。她下完地回家,听儿子说害元宝出了事。思前想后,往胳膊上挎着篮子装了好些鸡蛋来赔罪。
“她婶子,元宝没事吧?实在对不住,这孽障晚上才心下不安告诉我元宝出了事,不然早上门致歉来了。“兴哥他娘把一篮子鸡蛋拼命往温婉怀里推。
“孩子小,不懂事。这点子心意你收下,千万别恼了我家可行?”她一脸紧张。
看温婉不接赔礼,咬着牙蒲扇一样的手朝儿子身上猛拍,按着儿子跪下,林老六可就这一个独苗。
“还不跪下请你婶子原谅!”明年还要佃人家的地,再说这当家的还在屋里看着呢!
温婉忙拉兴哥儿“使不得!使不得!是元宝自己贪玩才被咬了,与兴哥有什么相干?再说元宝早就好了,这会儿正屋里满嘴流油地吃龙虾呢。”
兴哥这才抬了头拿着红红肿肿的眼朝正屋张望,见元宝果然坐他父亲怀里,乖乖张着嘴等他爹剥龙虾喂他。当下就掉了泪咧开嘴笑起来,又松了他娘的手冲进去。
温婉忙将兴哥娘一块儿往屋里引,又快步从厨房拿大碗利索地倒了满满一碗香辣,一碗蒜泥龙虾放到她手里。
“王大嫂,都是兴哥钓的,我们元宝沾光了,拿些家去与他尝尝罢。”温婉很喜欢兴哥,虎头虎脑很有灵气。
当下兴哥他娘是又高兴又不好意思,鸡蛋没给出去反倒拿了人吃食。慌忙捧了碗拉了正和元宝说话的兴哥就走,到门口时到底放了鸡蛋消失在夜色里。
晚上两口子窝在床上数银子,风里来里来雨里去地忙活了四年多,林渊挣下了二百两的家财,现在也勉强算是个小富之家。
他从钱匣子里拿出一百两放在一边,这钱是他早和温婉商量好要送给两头父母的孝敬。果然,次日老人们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欣慰不已,直竖着大拇指对林渊刮目相看。
林渊他娘更是拉着儿子,颤着手抹去浑浊的泪笑得骄傲“我儿出息了,你爹忙活一辈子也没挣来这些钱。有了这些我们老两口定能松快不少了。”
林渊忙低声叮嘱他娘给银子小心藏好,千万莫让大房哄了去。要不是他们兄弟多又时长贴补,还不知二老现在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娘流着泪直点头,媳妇儿手紧,她们老两口是吃够了苦头的。
至于这剩下的一百两怎么处理,温婉就有些头疼了。买地吧,怕万一有个天灾人祸的颗粒无收;换成银票吧,怕被老鼠咬坏打了水漂;添置东西吧,又太扎眼怕遭了贼。
想来想去,还是将一半换成通用的银票,放空心木簪子里藏好。还有五十两,一半拿去买粮食存地窖,另一半当做本钱拿去承包村里的河沟。这样一来,有粮有钱有收入比较稳妥。反正她手里还有些碎银子,可以平时花销用。
这头温婉正琢磨着藏钱,那头村口来了两个骑马的人。一男一女步履匆匆,男的相貌英俊,眉目英挺;女的戴顶帷帽,身姿绰约。
见有村民路过,那男人喜出望外地朝人拱手“老者留步,吾等乃京城人士,途经此地迷失已有两日,不知可否行些方便,解吾等腹中饥饿,自有银两送上。”
村民哪听得懂外面的官话,忙摆了摆手表示听不懂,扛着锄头径自走开。
这两人已经两天水米未进,实在走不动了。正无奈叹息时,恰巧看到村口几个孩子在追逐玩耍,其中一个青衫总角稚童正拍了手上灰起身要走,那男人便腿脚不听使唤般地跟了过去。
“你们跟着我作甚?”元宝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物,像是他睡前故事里常听的嫦娥和后羿。可他不能带陌生人进家门,因此停住了脚。
那男子听不懂,手足无措地尴尬站着,他只会打打杀杀,没与小娃娃打过交道。
他身后的女子这时走出来,蹲下身摸着元宝的头笑得婉约,白瓷一样的手里拿出个玉兔子来给他,他虽喜欢却背着双手不接。女子见状以为他不好意思又往他胸前递了递,他摇摇头还是不接。
阿娘说陌生人的东西不能接,还说村西头吴阿伯家的小孙子,就是被拐子拿两颗大枣儿哄走的。
那女子见元宝不要她的东西,眸子黯淡了些许,低着头蹲在元宝面前沉默不语。
“看你也不像拐子,罢了罢了,大不了再被胖揍一顿”,元宝有些不忍心,小大人样摸摸女子的脸,又背着双手佝着腰,围着两人老气横秋做着决定。
他朝尴尬站着的男人招手“跟我来吧。”
兜兜转转不过几步,两人便停在一个青砖琉璃瓦的屋子前,屋前有两颗金桂树这时正飘着香。院门大开,院两侧搭了葡萄架子还有一口石井。
葡萄的藤蔓给架子爬的密密麻麻,葡萄架下还有石制的圆桌和四把藤椅。院内铺了青石板,正中是小石子路通向正屋和厨房。
厨房门口站了一妇人。桃花髻上簪一根同心步摇,一身黛色布衣,裙边系着绿豆宫绦,双衡鸳鸯木雕,面如芙蓉眉如柳叶,身量不俗,体格风骚。
给他们领路的俊秀小童,此刻正扑在她裙上仰着脸笑眯眯地与她说话。她却偷偷拿着细葱一样粘着面粉的手往小人脸上抹,那孩子随手摸得一手白,气得抬手打她,她笑着躲开。
像是不经意间看到门口站了人,她略整衣衫,躬身歉意一笑避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