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时的元宝有没有出息温婉不知道,倒是他的胆子出乎意料的大。上山爬树,下河摸鱼,抓蚯蚓,逮青蛙,烤鸟雀无所不能,无所畏惧。有时候趁她午睡还会从窗户溜出去钓鱼打鸟,野得不像个四岁的孩子。
平日里他总爱穿个石青齐腰小布褂,卷着袖子红着脸“吭哧吭哧”地跟着村里娃娃们满头大汗地撒欢疯跑,不是拔了人家庄稼就是着了邻里草垛,为此没少挨他娘的揍。他生得白净斯文,衣服又干净齐整,平日里还总爱个笑模样,是以村里的孩子们都爱跟他玩。
“元宝哥,今儿个带的什么?”一帮脏兮兮黑黝黝的鼻涕哥将他围在中间,个个急切地张着手流着哈喇子。
“上回的卤鸡爪委实好吃,这回可曾也兜来?”某个萝卜头嗦着手指,细细回味那麻辣咸香的滋味,很快又引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元宝早习惯了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慢条斯理地从他娘给他缝的月亮布褂大口袋里掏出两大把裹了甜霜的脆皮花生,眼也不眨地分到众人脏兮兮的手里。
“我娘这阵子管得严不让出门,好容易偷些出来给你们吃,兄弟们且先打打牙祭吧,明儿个我再带旁的来”他舔舔已经空无一物还沾着糖霜甜味的小手。
前两日他打破了狗子的头,被他娘鸡飞狗跳地撵了大半个村子拿柳条一顿好打。还在家被拘了两日,可给他闷死了!爷们儿家争总瓢把子的事儿,哪是她个妇道人家能懂的?
大家都知道元宝他娘会做吃的,萝卜头们早就争先恐后抢了花生往嘴里倒,发出阵阵“咔擦咔擦”的脆响,末了还闭着眼砸吧砸吧嘴,想记住这好味道。他们都喜欢元宝大方,也只有元宝,每回玩都给他们带好吃的。
“哥哥,怎么办?囡囡还没尝出味儿呢!”有那哥哥带来的扎着丫髻的女娃娃,手心小分不到两个花生,吃完了急急仰着脖子哇哇直哭。
她哥哥早将花生咽下了肚,此时也只能抓耳挠腮地苦恼,早知道就不带妹妹来了!
元宝只得又从兜缝里摸索半天,抠出来两颗漏网的花生给她“莫哭了,明儿个元宝哥给你带爆米花来。”
见女娃娃不哭了,小口小口吃得欢。元宝又猛地一把将跟前高个男孩推个踉跄,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瞪他。
“不许你抢春生的,否则我打死你!”春生每次都会把他给的零嘴小心翼翼的放进衣服口袋里,元宝娘说春生是要带回家给他得病的阿娘吃去嘞。
被推的男娃最大,叫兴哥儿。他浑不在意地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嘻嘻笑着也不恼,因为他爹说他们家佃了元宝家的地,轻易不能开罪元宝。再说,元宝可是他的好兄弟,在土地公公面前拜过把子的。
他单脚着地身子略斜,一只手勾着元宝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元宝,去沟里钓龙虾呗?我知道一地儿,龙虾可多!”
元宝有些意动又有些怕,两手不断绞着衣摆有些为难“让我娘知道会打死我的!”
他娘的烧火棍抽在身上真不是开玩笑的,就算他机灵躲开了去,他爹回来到底也是要拿鞋底抽得他屁股开花的。
兴哥儿可不怕,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怕个婆娘?他爹可说要是婆娘不听话揍一顿就行。
“怕什么?你不说我们不说,你娘怎么会知道?你去不去吧?”他像个黄鼠狼一样,吊着眉叉着腰诱哄着元宝。
小元宝忍不住妥协,抿了抿粉嫩的唇“那......那咱们早去早回,千万别让我娘察觉了”。
等到了地方,兴哥儿说的河沟不过细细长长一尺多深。水很清,黄色泥沙里游动的青壳龙虾一眼就能瞧到。
兴哥儿给他们划好地方,一人发根麻线。众人拿好将一头攥在手里,一头缠个蛤蟆肉扔进水里,静静的等龙虾上钩。小河岸边不停传来惊喜的欢呼。
不多大会儿兴哥就钓满了一木桶,高兴地歪着头朝众人吹口哨,嘴里得意的“哼哼”。
“元宝,如何了?要不要拿我桶里的分些给你?”他干脆双手枕着头,嘴里闲闲叼根狗尾巴草,惬意躺在草地上悠哉地抖着腿。
小元宝鼓着腮帮子,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小桶,急出了一头汗。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龙虾就是不吃他的食!他涨红脸愈发着急,重新绑了肉找了个地方蹲下。
还没等龙虾钓上来,元宝腿上一痛,“啊”的一声松了手捂着腿跌坐在地上,呜呜地哀嚎起来。
“有东西咬我!呜呜!”他又痛又气又委屈,点儿真背!
兴哥儿赶忙招呼众人跑来瞧,见是一条竹青蛇正吐着信子欢快的往河沟游。孩子们胆子大,七手八脚地找了树棍将蛇打死,又架着呜呜咽咽的元宝把他往家送。
温婉正在井边洗一家子的衣服,看见一堆人呼呼啦啦涌进院子里。忙在裙上擦擦手抱起满脸是泪,哭的头发都汗湿的儿子,给他擦泪轻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着温婉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