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女声从人群最后方传来,像雪山顶上掠下的凌冽寒风,如实质般穿透过每个人的肋骨缝隙,擦着血管冻住原本在跳动的心脏:
“本宫家的,谁敢动他?”
人们不由自主让出条路,长安终于看到了她,却一瞬间不见了方才小野狼一般的暴戾,拿着长鞭怯怯站在原地红了眼眶:
“……姐姐。”
少年尚还清嫩的隐晦哭腔直叫乔九舒心尖儿揪着疼,深吸口气后,再次挂上温软笑意,朝他招招手:“过来!”
哪怕才十三岁,小长安都已经快跟她一边儿高了。
等少年走近,乔九舒还是下意识揉着他剪短到有些凌乱的头发,无视了所有人目光摸着手掌下并不是很柔软的触感:“还是个哭包!”
楚定北终于是撇开云邕走到这姐弟俩身边,看了眼不远处站在群臣之首的乔泱,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继续往前踏上布满裂纹的九层石板台阶,登上高台后,缓缓转身与数百官员遥相对望,扫视一圈沉声开口:
“诸卿为大楚辛劳多年,朕深感幸慰!”
群臣以乔泱和太子为首,面朝他们的帝王,万分虔诚的单膝跪地,抱拳:“臣等,以陛下之幸而幸!”
乔九舒与宓闲并排,站在太子里侧的宫墙阴影下,只行揖礼,双手交叠手背轻贴额头,而后缓缓举至与眉齐平,掌心向下,微躬身,也算恭敬。
长安还要在乔九舒更里侧,看着这场在他看来有些没头没尾的宴会。
“诸卿位居楚官协领,还望皆尽人事,佑大楚万万百姓永世安康!”
百官齐道:“愿吾帝万岁——佑吾国平升——”
至此,楚定北终于接过身后太监捧了许久的青铜酒樽高举过头顶,浓香的酒液呈弧状被倾倒在地面,溅起细碎水花:“佑吾国平升!”
宓闲从阴影中稳步踏上台阶,在楚定北身侧停住,挥开衣摆转过身,高举双手作揖于天,抬眸看着夜中与明月遥相呼应的苍生楼塔尖,先一拜:
“青月高悬,苍生不乱——”
下方众人起身,转向苍生楼双膝跪地,行叩首礼朗声唱吟:“祈愿苍生不乱——”
挺直腰杆昂首,宓闲微转了方向,遥遥对月又作揖:
“青月高悬,河清海晏——”
百官跟着他的声音起身再向月跪拜叩首:“祈愿河清海晏——”
最后一礼,乔九舒万万没想到,宓闲竟然是直视她的?
“青月高悬,吾君长相安——”
再眨眼,他的目光所及便都是楚年了。
群臣们又起身,跪拜,叩首,这次是朝着双膝跪地腰板笔直拱手向月的太子殿下。
“祈愿吾君长相安——”
良久这一礼才结束,楚年独自一人在百人跪拜下起身,往高台上向他伸手的楚定北走去。
一国之君罕见的气场大开,哪怕楚年已经不比他矮了,却还是足以被高高在上的父皇轻易驯服:
“吾儿长相安。”
楚定北拍着这个他从小亲自看着长大的嫡子,自己的继承人,心里应该是自豪的。
这奉神礼从头到尾其实也就一个时辰,不过是要寻一个青月高悬又恰好对应了苍生楼和吉时的日子太过麻烦,才弄得这般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