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波拿起手机冲出了安家,先是忘了可以坐电梯,出门又发现忘带钥匙了,走到小区门口才发现自己穿着脱鞋就跑出来了。
他对着头顶不见星月的夜空,哂笑一声,眼中又酸起来了。他赶紧抽抽鼻涕,加快脚步往小区东面的新开的蛋糕店走去,就像他预料的那样,六分钟后他就出现在了住宅楼下。
他坐电梯上楼,走到门前敲了两下,安醇似乎睡着了,没人开门。他想起502应该有备用钥匙,好像就放到鞋柜上。
他拎着榴莲酥走到502门前,打开电子锁,不敢看屋里一眼,拿了钥匙就出来了,打开501的门。
可是他找遍了屋里每一个角落,最后不死心地连衣柜洗衣机都翻过了,也没发现安醇的身影。
屋里没有任何打斗或者挣扎的痕迹,安醇是自己走的,只带走了一条毛巾,一部去年的手机。
……
夏燃对我是人质,对他们来说只是筹码。
安醇这么想着,让司机停车去便利店买了一把刀,放到卫衣的前兜里。
他回到车上时,司机正从后视镜里戒备地看着他,似乎要马上报警或者赶他下车。
安醇笑了笑,拍拍卫衣兜上染透的血迹,说:“我不是坏人,这也不是我的血。是我的女朋友受伤了,请带我去找她好吗?”
或许是他眼中的泪打动了司机,又或许是司机悄悄跟同伴们打好招呼了,虽然安醇脸色白得像贵,嘴唇干裂,司机还是继续开车了。
他最终如愿以偿地过了桥,几乎快离开市,目的地直指当年高朋来差点埋掉他的地方。
但是司机在半路上就把他放下了,不肯为了多十块钱,离开监控摄像路灯齐全的安全区域。
安醇无可奈何地下了车,付过车钱后,独自沿着国道向前走去。
即将入秋的天气里,夜风已微凉。
对常人来说的凉爽,在安醇看来其实已经算是冷了。可是他现在只穿着一件染红的卫衣,竟然不觉得特别冷,心口反而烫得要命,甚至能感受到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响。
他觉得自己很有力量,心志也非常坚定,所以走起路来完全不见往日那种弯腰低头的样子。
让我找到夏燃吧,让他们先找到我吧。
安醇捂着胸口,抬头看着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
都是因我而起,都是被我连累。夏燃在为我受罪,她有生命之忧,我怎么能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若无其事地哭泣呢?
夏燃说得对,哭是没有用的。
安醇边走边往西北方向望去,一座野山在夜幕下露出了模糊的轮廓。他知道就快到了,便急匆匆地下了国道,朝着野树林走去。
夜黑得不见五指,安醇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好不容易才摸到了小桥边。野树林就在不远的地方,安醇能听到树干在夜风中发出潮水般的声响。可是那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不像是有人存在。
但安醇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桥,他只能赌一把,他们要他来的地方一定是他熟悉的,有特殊意义的。而且夏燃趴在地上的时候,他看到地上有两棵开着小花的小草。
他在这里见过这种草,所以首先来到这里碰运气。
安醇呼吸急促,嗓子和胸膛里像是被火烧过一般灼热疼痛他走路的速度已经超出他的最大负荷了。
让我找到夏燃吧,要不然去下一个地点要花费很久的时间,没准还会先被哥哥找到。夏燃等不得了,她受了很重的伤,他们不会怜惜她的生命,他们要的是我。
安醇对着天,对着地,对着他看到的万事万物祈祷,希望一会儿能看到夏燃。
只要我来就好了,即使没法说服他们放了夏燃,我也能和夏燃在一起。只要我打开手机定位,没准哥哥他们很快会找来的,会把我和夏燃一起救回去。
反正不管会怎么样,我都要和夏燃在一起。
安醇在地上撑了一把,摇摇晃晃地从一个田垄边站起来。
“我来了,我自己来的。”
安醇破碎的声音在夜风中盘旋片刻,消散在空中。
安醇大口喘着气,静静地等待了好几分钟。可是野树林没有一点动静,他心里渐渐慌起来了。
难道我真得赌错了吗?我的运气在第一次出门的时候就用光了吗?不,我要见到夏燃,夏燃你等我,不要有事……
扑通!
安醇再次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费力地抬头一看,忽然发现他正趴在当年高朋来刨坑的地方,面前就是那棵见证了他死里逃生的松树。
安醇愣了片刻,眼神微微迷离,继而又充满了期待和憧憬。
他闭上眼睛,向松树祈祷:我愿意,愿意用我自己去换夏燃。她是无辜的,把她不该受的苦都还给我好吗?
安醇虔诚地摆出了跪姿,双手撑在地上,头缓缓地扣下。
就在他的额头快要接触地面的时候,忽然蹭到了毛茸茸的东西,似乎是植物的叶片,还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他猛然睁眼,使劲去看面前的东西,想要看清它们到底是不是他看到的小花。
可是天太黑了,他什么都看不到。
正在他打算摸出手机照亮了再看时,一道强光忽然从他正前方照过来,一瞬间就刺得他眼睛盲了。
他捂住眼睛倒在地上,接着手腕被人抓住了,一个粗哑的声音难掩兴奋地说:“真的是他,是他!”
安醇眯着眼睛艰难地抬头,只见周围不知何时围过来七八个男人,其中一个人安醇在通缉令上看过,和陈山并列的抢劫犯。
安醇差点喜极而泣,正想问夏燃在哪里,却先止不住咳嗽起来,咳得手脚都软了,颧骨泛红。
他们把他拉到野林子深处,丢在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上。
在那里,早有一个人等他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