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掐灭了烟,一边收拾烟灰,一边头也不抬道:“有什么是安醇非要不可的呢?”
夏燃哑然,心道这我可真不知道。
安德走回沙发,揉了揉眉心,道:“他想要去英国,去见识外面的世界,可同时,他也非常害怕提及当年发生的事。”
夏燃无语了,摊着手无奈道:“这不是矛盾吗?他不把病治好怎么出门啊。”
安德:“对。所以他宁可把自己关在家里,放弃所有的愿望,也不想再回想以前的事。”
“艹!”夏燃踢了踢无辜的茶几腿,往沙发上一瘫,抱着胳膊道,“这就难办了。”
安醇已经怂出了一条具有自己特色的路线,一见到不对就赶紧往龟壳里缩,但是你又不能把他的龟壳撬开,因为这会吓到他,所以只能趴在龟壳上,拿出允许自己失败一亿次的耐心劝他,他还不太可能听你的。
所以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安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要寻求夏燃的帮助,可是见夏燃也没有什么办法,心里不免有些失望,神情黯然地又点了一只烟,却没有吸,任它自己烧完了。
最后两人只能先商量着用什么办法提起这件事,让他不要反应这么大才好。经过慎重的考虑,他们决定趁着明天元宵节的时候,带安醇出去转一转,让他多见识外面的世界,试着激起他想要更进一步接触世界的强烈愿望。
快到傍晚的时候,安醇醒了过来。
他一打开卧室的门,看到夏燃背对着他坐在客厅的破沙发上玩手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才慢吞吞地走过去,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肩膀,想要看看这是不是真人。
灰色的羊绒地毯又软又厚,安醇光着脚踩上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夏燃自然不知道他来了。
她被安醇戳了一下后,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猛地转了个身,戒备地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安醇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一幕,她变脸似的迅速换上了一个笑脸:“你好啊安醇,坐地上干嘛,快起来。”
她冲安醇招了招手,安醇捂着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惊魂未定地说:“吓死我了。”
夏燃:……额,到底是谁吓唬谁?
她把安醇扶了起来,安醇就像个谁家老态龙钟的太奶奶,迈着又轻又缓的步子走到沙发边坐下来,拉着夏燃的袖子,和她亲切地话家常:“你奶奶还好吗?”
夏燃点点头:“好着呢,中午吃了一大碗米饭,比你吃的都多。”
安醇舔舔嘴唇笑了笑,越发像个没牙的太奶奶,又问:“你朋友还好吗?”
夏燃一挑眉,点点头。
安醇又问:“你朋友的女朋友还好吗?”
夏燃:“……都好。他们的婚期拖到五一了。等他们结婚的时候,我给你捎一把喜糖,让你也沾沾喜气。”
安醇笑得眯起了眼睛,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又问:“你好吗?”
夏燃噗嗤一声笑了。
同时她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嘴里竟然蹦出一串奇怪的语言:“afine,hankyuanyu?”
这句话简直是她长这么大文化水平的巅峰,初中学的英语扔了快十年,就剩下这几句了,现在一次性全都发挥出来了,虽然发音很不标准,但是夏燃还是有些得意,自认为不愧是大学生的女儿。
安醇听她说完,脸上的表情被定住似的,愣了半晌,然后惊喜地拉住了她的手,问:“你在说英语吗?你会说英语?”
夏燃骄傲地一挺胸:“那当然,我初中也学过几句英语,那几个字母现在还认识。我厉害吧!”0x届五河二中杠把子毕业生夏燃洋洋得意地炫耀道。
安醇笑得更开心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指着自己的卧室说:“你懂英文真是太好了,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夏燃心里咯噔一声,不知为何,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她看到安醇走进卧室里,半分钟后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似的书。
他认真地把书翻到某一页,眼中闪着奇异的光,慢慢地走到夏燃面前,指给她看。
“这句诗我很喜欢,好像很多人都喜欢它,可是我不太会念,我学的是哑巴英语,你会吗?可以念给我听吗?”
夏燃眉梢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低头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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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燃的眼周肌肉好像抽了筋似的一松一紧,视网膜里飞速地划过一行行乱码注2,脏话在心里堆成了山,可是面上的神情不敢露出分毫,又惊又怒又喜又忧地看着安醇,问:“你不是小学还没毕业吗?怎么还学英语呢?”
安醇满脸无辜地答:“前两年我身体好了些,就学了学,可能不如你知道的多。”
夏燃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认命地低下头,装作认真读诗的样子。
装逼装漏了怎么办?
安醇会怎么看我?
不能破坏在他心中的高大形象,要不然以后还怎么一起玩耍?
“额,这个嘛,he,这个我知道,你知道吗?”
“知道。”
“嗯,下一个,h……”
大门处突然传来了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夏燃猛地一甩头,看到安德站在门口脱鞋,感激地差点飙出泪来。
及时雨啊!
她飞快地把诗集一合,往安醇怀里一按,赶忙站起来,屁股着火似的蹿到了安德身边,吸吸鼻涕又左摇右晃了一阵,把“不自在”“我心里有鬼”该有的表现演绎到了极致。
“那个,都准备好了?啊,这是饭吗?我来摆,给我给我,你俩聊吧!”
安德疑惑地把饭递给她,看到她拎着饭往厨房里跑的架势,感到非常奇怪。
安醇也觉得有点奇怪,他看了哥哥一眼,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然后扬了扬手里的诗集,解释道:“我们在读诗。”
安德一眼就看出安醇手里的诗集是哪本了,他朝着厨房看了一眼,看到夏燃哼着“我是一个粉刷匠”盛饭的欢乐样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过他有点担心夏燃跟安醇胡说八道,便问了一句:“有新体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