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王八蛋已经受了太多罪了。
她把手伸到安腿弯处,试了试手感和力度,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接着一阵嘤嘤的哭声传来。
安使劲闭着眼睛,眼珠在眼皮下飞快地转着,嘴里念念有词:“不要醒来,不要醒来,呜呜呜”
夏燃动作一顿,低头看着怀里人的脸,正好目睹了一滴泪珠从眼角掉落的直播。
这个神情,是安醇?
夏燃喜出望外地喊了一声“安醇?”,乐得眉梢都飞上去了。
她还以为安刚刚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他竟然难得重了一回诺言。
只是安醇这个神情不对劲啊,他哭什么?
“安醇,是你吗?醒醒,看看我,我是夏燃啊。”
夏燃把手抽回来,在安醇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压都压不住。
她胡乱抹了一把脸,心说太好了,安醇可算回来了。
她晃了晃安醇,兴高采烈地说:“新年快乐!快醒醒,睁开眼。哎,你哭什么啊。”
这不说还好,一说安醇哭得更厉害了,眼泪不要钱似的掉下来。
夏燃揩了一把安醇的伤心泪,心里十分疑惑,又劝了两声,见安醇还沉浸在莫名的悲伤中,心一横,大喊了一声:“睁眼!”
心神如在浪潮中飘摇的船舶的安醇得了这记强有力的命令,立刻应召而醒,身体簌簌地抖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被眼泪洗涤过的瞳孔映出了夏燃欢喜的脸。
“我是夏燃,能看到我吗?快起来,咱们回家了。”
头顶的日光刺痛了安醇的眼睛,让他眼前浮现出一片片不明原因的黑影。
他眯起眼睛,十分茫然地打量着夏燃,声音细细地问:“是夏燃吗?”
“对,是我,快起来吧!”
夏燃扶了他一把,让他自己坐好,憋了十几天的话都来不及组织一下,就自发地从嘴里滚了出来。
“你可算醒过来了,我想死你了。你知道安那个小东西,难缠得很。啊,我跟你道个歉,我错了安醇,真错了,那个时候……”
安醇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远处的浅绿色的农田上,一条柏油马路从田间穿过,在正午的阳光下,沥青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几乎要灼人眼球了。
他喃喃道:“这里……安为什么说,为什么说……”
夏燃的唠叨如同一百只鸭子齐声嘎嘎叫,让安醇混乱的神经一跳一跳的。
忽然,他看到前方不远处躺着一条河沟,在他这个角度上看过去,河沟缩成窄窄的一条,像是褐色的伤疤,横陈在生机复苏的田野上。
安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往那里看去了,还真得看到一条河。
接着,他感觉脑子里懵懵涨涨的地方好像凭空传来一道闪电,劈开了层层迷雾,有些可怕的东西呼之欲出。
夏燃自言自语了一通,说得口干舌燥,她唯一的听众却摆出一副神游天外的脸,无声胜有声地责备她不够声情并茂,不够真诚,就是不买账。
她有些哑火,但并不打算放弃。她换了个话题打算再接再励,然而眼角余光却忽然瞥到了安醇身后的大松树,她的神情陡然一僵,话音也戛然而止。
虽然现在青天白日,那棵松树在西风吹拂下摇曳多姿,人畜无害,可是这一刻夏燃因为多愁善感而迟钝的反射弧终于搭对了地方,她猛然惊醒,意识到这个场景对安醇意味着什么。
堪比核爆炸的诱发物。
安醇耳根子清净了,迟疑了一秒后,似有所感地慢慢扭头,转到一半时,夏燃突然大叫一声,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大骂一声:“我的安!这个骗子!王八蛋!坏透了!”
怪不得他一直要来这里!还特么期待安醇的反应,我期待你
夏燃全身的肌肉都被紧急调动起来支援手臂,她说不清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要不是安醇的眉骨撑着,她估计得把他眼珠子按到脑子里去了。
“别看了,别看了,乖,闭上眼睛,跟我走。”
她竭力让自己镇定,可是发抖的声音出卖了她。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带着安来到了这个要命的地方,还任由安把安醇叫了出来。
她是他妈的傻逼吗!
夏燃又恼又恨,下手又开始没轻没重起来。
她本来想要把安醇拉起来抗走,可是一只手还得捂着他的眼睛,一个没顾好,让手被捆住的安醇刚刚站起来就摔了回去,面朝下趴在了地上,他一抬眼正好看到那棵松树,眼珠一下子不动了。
夏燃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猛虎下山似的地扑了上去,用胸膛堵住了安醇的视线,抱住他的脑袋不让他看。
可是已经晚了,她感觉到安醇全身已经用一种极高的频率颤抖起来,就像是装了一个动力十足的马达,连压在他身上的夏燃都跟着哆嗦了。
“安醇?”
她从地上爬起来,把安醇翻了一个面,捧着他的脸焦心地说:“没关系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安醇的眼神却已经失了焦,做出一副瞠目结舌的痴呆模样,应该是吓坏了。
夏燃懊恼地看着他,一边看一边脱衣服,想要用衣服盖住安醇,不让他再看了。
可是她刚刚把冒着热气的羽绒服搭在安醇脸上,安醇突然抬起双手把衣服挥开了,然后竟然翻了个身爬起来,拖着长长的围巾跑起来了,就像一只蓄势待发准备起飞的风筝。
而且还会发出海豚音似的尖鸣,属于风筝中难得一见的有声风筝。
夏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