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沉默的抗拒让夏燃十分愤慨。为了胡清波廉价的真心,也为了自己廉价的真心。
她提高了音量,嘴秃噜似的,言不走心地将憋了半天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你知道胡清波为你做了什么吗?你这样对他好吗?不就是一个熊孩子吗,你治不了交给我!我早就说了,你要是敢对不起胡清波,我夏燃绝对不放过你……”
“安醇生病了,”安德忽然冷冷地打断了她,“拜你所赐。夏燃,这就是你说的好好照顾他吗?他是我弟弟,他是一个病人,你为什么要带他去见胡清波!你明知道他受不了刺激……”
夏燃横眉怒目,立刻怼了回去:“去你妈的吧!他要去见胡清波,你拦得住吗,我拦得住吗?自己的弟弟管不过来,还好意思怪别人,呵,还老板呢,还精英呢,精英个屁!”
安德刚想开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住了嘴。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心情稍稍安定一点。他自嘲似得笑了笑,将头发撸到脑后,说:“不管你怎么说,我和胡清波不可能了。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你替我跟他说一声,是我对不起他……”
“王八蛋!你自己怎么不跟他说!你心里愧疚是不是,王八蛋,我当时就觉得你这王八蛋不靠谱……”
安德在夏燃愤怒的指责中,轻轻地挂掉了电话。
他松开了领带,满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手中待签的文件从腿间滑了下去,散落一地。
屋内光线昏暗,一盏台灯在角落里静静发光。三排书架借着黑暗的掩护,极具压迫性地矗立着,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安醇在这样的屋子里住了十年之久,他会不会也会有这种感受呢?
说到底,他这个当哥哥的仍是失职。
在漫长的光阴中,他并没有用尽一切可能的办法,去了解安醇的所思所想,只一味地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假象。
他只是看到,安醇年纪渐长,慢慢地懂得了很多事。安醇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一直很努力地引导自己的情绪,取得了显著的成果。
情况似乎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或许有一天,安醇会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行走在朗朗晴空下。
那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怪谁呢?
夏燃说的对,明明就是他自己的不对,他太心急,太舍不得放弃已经得到的温暖。他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夏燃带安醇去见胡清波呢?
他只是一厢情愿地后悔,要是安醇晚点见到胡清波,慢慢地适应一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只是,只是一厢情愿罢了。无论是安醇出门,还是去见胡清波,他其实都默许了。
安德无声地苦笑了一声,手按住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含糊的“哥”。
安德猝然惊醒,扭过头一看,发现躺在羊毛毯上的安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厚重的眼皮让安醇不堪重负,费了极大的力气也只能睁开一条缝。
长长的眼睫毛像一道珠帘,含羞带怯地遮住了他双目的大部分光彩,让人分不清这人到底是梦是醒。
直到他再次唤了一声:“哥。”
像个撒娇的小动物,发出了委委屈屈的呓语。
安德迟疑地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又在自己额头上感受了一把,确定安醇的烧已经退了。
他筋疲力尽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说:”安醇吗?”
这个奇怪的问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安醇因为发烧而昏昏沉沉的意识。
他的眼睛略微睁大了一点,似乎有些吃惊。
安德的手又伸了过来,将安醇湿漉漉的刘海拨到一边,用哼唱安眠曲的声调,轻柔地说:“没事了就好。”
安醇的表情却一点都不好了。
他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声音沙哑干涩地问:“他,又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