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的灌木丛发出哗哗声,勾住了他们的衣摆。“有什么不可能?老子就站在你眼前,你觉得老子像什么?”田老头伸出双手,抓住了他肩膀。
“你的眼睛像鹰,否则不可能把我从草丛里抓出。”说这话的时候,他咬着牙。
“那现在呢?”鹰眼回归,直钻野人双眸深处。
打量了一眼,“爱说话的狐狸。”他侧头而答。
田老头抬起胳膊,凑到野人鼻子前。“你闻闻,老子一点都不骚。”他连忙侧身逃过。“狐狸是用来形容勾引男人的女人。”田老头弯下脖子自闻一番,随即摇头拒绝了他的形容。“换一个。”
好一会儿的四目相对,“狗。”他终于憋出了一个字。
第三只眼渐渐收紧,“你骂老子!”田老头骤然怒目横眉。
旋即,换他皱起眉头,五官揉成一团,无辜至极。“小白跟着白爷爷,哪里都不去,就知道死赖。”
“那叫忠诚!”
“你一点都不忠诚,子金才忠诚。”
“臭小子,没听过狼心狗肺吗?”田老头双手背着身后,眼神下压。
他一脸茫然,立即摇摇头,又点点头。
“什么狼心狗肺、没心没肺、狼子野心、人面兽心、忘恩负义,等等一时半会也说不完。总之,人心啊,就像狼心狗肺恁般凶恶、狠毒。”
他一愣,随即点点头,附和道:“对,人族狼心狗肺。”
“对你个头,你骂老子!”
“我没有!”
“你骂老子不是人。”
“你没狼心没狗肺。”
“你骂老子猪狗不如。”
“你......你本来就不是。”
“那老子是什么?”
“人族。”他咬牙坚持说完,“像狗的人族。”
田老头勃然大怒,“都说野人蠢,哪里蠢了?骂人一套套的,你骂老子是人族的看门狗?”
他确定自己没有。“我没说,你耳朵坏掉了。”还未说完,伸手便去抓田老头的耳朵。
经验老者轻轻一闪,就顺势转个身避开。“狗是所有动物里最会看人脸色的东西,简直就是后天被人驯化出的最好奴隶。你说老子像狗,不是骂老子那是什么?”
愤怒爬上了野人的鼻尖。“我没说。”他分明没有说出这么多话。
第三只眼睛瞪大,“等你说,等你说出来,那就不是骂,是直接找打。”
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都是你说的,不算。”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野人从来不这样说话。”
“臭小子,这就是人的智慧。”田老头摆出经验老者的绝情告诉他,“否则靠野人单纯的脑袋,如何让这个荒极天下变得如此有趣呢?”
沉默许久,他咬牙切齿道:“你和人族没有区别。”
“你和人族也没有区别。”田老头告诉他,“野人也是人,人族也是人,有何区别?”
他一时语塞,无力反驳,田老头所言的确是事实。“你是人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了这一句话。
经验老者并没有急切切反驳,只是安静地望着他,第三只眼睛松弛蜷缩,松弛蜷缩,反复好几遍,舌头在人中内转动了几十下,才吸着牙缝开口。“好歹也一起患难与共。臭小子,你好无情啊。”可怜的声音从经验老者的嘴里流了出来。“原来老子在你心中,也不过是一个人族而已。”田老头捂住心口,哀嚎起来,“疼,哎呀,好疼啊。”
太不可思议了,田老头冤枉他时竟然和白爷爷一个模样。“你是暗夜钢军。”他急忙补充。“还是经验老者。”那个叫田杰的男人估计被竹鬼吃掉了。至于眼前这个,真的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老头。
“那又怎样?老子也是血肉之躯,吃得也是粮食。”接着唉叫了几声。“暗夜钢军可不会陪你死里逃生,更不会带你你躲避追兵。”田老头站起来,唉叫道,“哎呦,哎呦......”
摸摸左耳,又摸摸右耳,他开始怀疑两只耳朵是不是都破了,否则怎么老听见比白爷爷还惨的哀嚎声。“你还是......你是......你是田老头。”第三只眼睛明明还在经验老者的脸上,他只能怀疑自己的眼睛也坏了。
“错!”经验老者的指关节敲落,每一下都亮。“再想,再想!”
他忍着后脑勺被连弹三下的疼,若是从前,不管是猛兽还是毒物,只有一个活命的机会。“没了。”搜索枯肠一番,他也说不出新鲜的。
“没啦?”第三只眼睛倏然扩大。
他眨眨眼,“你有点老。”旋即想起了队长对经验老者的嫌弃。
“臭小子!”右手提起,停在头侧,“给你一个机会,再好好想想!”田老头在等待。“用脑子想,不是教你转眼珠子。”
灵光一闪,“还有点丑。”他说。
“再给你一次机会。”
田老头的呼吸就像鱿鱼的巨大吸盘,紧附在他心口上。“没了。”他低头一思,确定无疑后抬头,撞上鹰眼。
四目皆如磐石,倏然,语调一软,“老子比你大,大得可以当臭小子的爹。”田老头在观察他的脸。
“你不是!”
“假装一下嘛。”
“不是就不是。”
“真是一根筋,都说假装一下了。”
“你自己生。”
藏在裤裆的雄风被翻出,“老子只会播种。”
抱怨从喉间喷射而出,“你比白爷爷还烦,比小白的娘还凶。”他便一阵疾风掠过灌木从。
等田老头追上他时,半边天已翻起了灰色肚皮,风若女人的手指抚摸着他们。破左耳提了提过长的灰色外衣,沾了泥水的衣服宛如一条黑色尾巴拖在地上。他忍不住时不时回头张望,唯恐吃了自己似的。
灌木丛尽头,回望来时路,山林黝郁尽收,犹如碧海翻浪。“真是好山好林好水啊。”田老头缩起脖子。“还有个好儿子。”
“假的。”
“先练习一下,有第三个人在场,老子就是你爹,老子就是你亲爹爹。”
石洞坍塌仿佛在远端重演,双目所盛全然不见昔日踪迹,仿佛林子里的过去只是一个梦,随着溪水,粼粼而远。
除却一身兽皮,他已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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