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不居。终南山从秋高气爽到大雪纷飞,从春寒料峭到酷暑难耐。转眼间,这年十月时节已然来临,时值绍兴九年。
这日,终南山郁郁葱葱,风景如画。张明远、费无极、扁头与子午、余下、普安、武连正在厅堂看《道德经》,突然见弟子跑了进来说:“师父、师叔、师伯,大师兄,二师兄,不好了,种浩将军脸色煞白上山来了,已经到了山门之处,不知何故。”
“太上皇归天了!”一声长啸袭来,种浩居然泪流满面,捶胸顿足而来,后面跟着侍卫与种夫人。种夫人泣涕连连,安慰种浩,种浩依然泪光点点。
此言一出,张明远顿时大惊失色,站起身来,又坐了下来,一瞬间脸色煞白,昏迷不醒。众人救起,送到里堂歇息去了。
费无极也是嘘唏不已,差点跌倒,如若不是普安扶住,不堪设想。
子午、余下、普安、武连更是担惊受怕,种浩与种夫人也自责不已,不该将此消息带上终南山,害得张明远昏迷不醒。扁头嘘唏不已,得知宋徽宗驾崩也是伤心难过。心里不是滋味,一瞬间也是泪流满面,苦不堪言。
费无极坐在张明远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张明远,就怕他有所闪失。费无极吩咐终南山弟子多加照顾,众人不敢怠慢。
虽说费无极眼下掌管青城山,可费无极当年也是终南山的二弟子,说话的份量,在终南山还是有的,在终南山,除了张明远,第二位便是费无极,其次才是扁头,再次也算阿长。只是阿长离开终南山太久,不知何时归来,许多新弟子大约忘却阿长很久了。新上山的弟子见费无极的次数很多,故而对费无极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如若张明远、扁头都不在终南山,主持大局非费无极莫属。反之亦然,在青城山,如若费无极、阿长不在,张明远也可主持大局。眼下终南山与青城山,守望相助,亲密无间,为江湖所津津乐道。
“无极,明远这昏迷不醒好似遗传了太上皇,太上皇当年听说金人南下也是这般模样,一下子就昏厥过去。”种浩看向费无极。
“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同日而语。明远他也是悲痛欲绝,你们也知道明远与太上皇同年同月同日生,他一直不告诉任何人,只是我知道,师父、师叔知道。明远也是苦不堪言,或许感同身受,也未可知。”费无极摆摆手,语重心长道。
种夫人嘘唏不已,大惊失色:“这可是一件奇闻,居然同年同月同日生,实在难以置信。太上皇在五国城,听说金太宗以礼相待,他们都成为亲家了。太上皇的帝姬嫁给金太宗的皇子,这也算一段奇葩姻缘了。”
“什么姻缘,分明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女真人逼迫霸占我大宋帝姬,这靖康耻后,东京城外的刘家寺不知死了多少帝姬,有多少孤魂野鬼。女真人押解太上皇与钦宗一路北上,这路上不知多少帝姬惨遭毒手。到了大金国白山黑水后,大宋的帝姬被女真人送进洗衣院,这命运就可怜兮兮了。至于能做大金国金太宗的儿媳,就很难得了。能活命就好,她们还敢不从么?”扁头恨恨的道。
子午嘘唏不已:“不错,我们也一路北上,在刘家寺附近也见过不少尸首,真是苦不堪言,惨不忍睹。堂堂大宋帝姬被蹂躏,金人惨绝人寰,仿佛历历在目。”
“靖康耻,耻在何处?”余下叹道。
普安分析道:“靖康耻不仅仅是我大宋二帝被俘虏,更是大宋本可大获全胜,却硬生生俯首称臣。二帝糊涂,大宋文臣武将糊涂。”
武连顿时想起赵香云,转过头,跑出去,一个人泪流满面。
片刻,余下出去劝好,他才走了进来,微微一笑。
“大家都别伤心难过了,眼下说什么也没用。回忆往事,便是揭伤疤,越回想越痛心疾首,如万箭穿心,似心如刀绞。何必如此,岂不自寻烦恼?武连,你也别伤心难过,这帝王家本就与众不同,该享受的一样不少,该忍受的也一样不少。这便是他们的宿命。”费无极心知肚明,马上安慰武连。
种浩一怔,没想到费无极讲宿命,就叹道:“道家也说宿命论?”
“道家可不信命,他们因势利导,会化腐朽为神奇。不过道家也不会与天相博,太上老君所言极是,正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切皆在变幻中。”种夫人饱读诗书,马上介绍道。
扁头赞不绝口:“不错,夫人果然对《道德经》了如指掌。人生在世,皆是此理,不可自以为是,不可自寻烦恼。凡事都要仔细再三,无为而无不为。与世无争乃心境,而有所为乃命望所归。无为、不争,是太上老君对君王的告诫。这道理颇为要紧,实为当世大道。”
“师伯讲得好难懂,不过很有道理。”子午听不太懂,就笑道。
余下一怔,马上吐出舌头:“《道德经》上怎么说?”
“《道德经》上说,想得道,先修德。老子的本意,是要教给人修道的方法,德是根基,道是德的升华。没有德的根基,为人处世、治家、治国,很可能都失败。”普安分析道。
武连心烦意乱,喃喃道:“你们说《道德经》,我读了感觉心平气和,没什么烦恼了。”
“你别总是伤心难过,为师知道你在想什么。”费无极安慰武连。
武连低下头,默然不语。
“你们师徒就别再说伤心难过了,明远还昏迷不醒。看了《道德经》本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可明远还是抵不住世间的悲欢离合,如之奈何?”扁头道。
“太上皇去世,多久了?”子午问道。
余下看向种浩:“种浩将军快说。”
“将军,这太上皇驾崩,远在五国城,消息如何传到京兆府了?”普安看向种浩,目不转睛。
武连也感到蹊跷,不由大惊失色:“不错,这消息可不可开玩笑,还望将军说个明白。”
“还是女真人撤走后,得知的。岳鹏举收复了襄阳府等六郡,震动天下。伪齐刘豫被打败,女真人把伪齐皇帝撤销,归还了中原与关中的国土于我大宋。眼下京兆府又回到我大宋手中了。太上皇驾崩的消息早已在开封府传得沸沸扬扬,江南都有人知道了,传到关中,为时已晚,你们眼下才知道,更晚了。我也是昨日才得知,不敢想象,多方求证,准确无误,才上山告诉你们。”种浩娓娓道来,泣不成声。
“原来如此,京兆府又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费无极听了这话,喜出望外。
扁头也大喜过望:“这下就好了,天下太平有望。”
“可惜,靖康耻依然没报仇雪恨。太上皇也驾崩了,等不到回归中原的时日。听说太上皇在绍兴五年的六月就驾崩了,也就是四年前的六月。女真人密而不发,后来还是高丽人到江南,走漏的风声。”种夫人也悲喜交集,感慨万千。
子午恨恨的道:“可恶之极,女真人如此丧尽天良。居然隐瞒不报!”
“对一个死人,女真人也不放过。”余下更是怒不可遏。
普安气急败坏:“太上皇真是可怜兮兮。”
“帝姬们更是可怜兮兮,不能回到中原了。”武连痛心疾首。
种浩义愤填膺道:“钦宗如今孤苦伶仃,不知在五国城做何感想。”
“还能如何,自然是夜夜垂泪了。当然这是异想天开,钦宗这人没心没肺,想必他不会哭,他会笑,他已经疯了。”扁头仰天长叹。
“你就积点口德好了,与一个将死之人,何必斤斤计较。世人皆知,钦宗是靖康耻的罪魁祸首,他已然被女真人带到大金国认罪伏法,面壁思过去了。我们就不必再说他的不是了,他若良心未泯,该对东京黎民百姓的苦难负责,他,实在难辞其咎。”费无极嘘唏不已。
黄昏时分,张明远才慢慢苏醒,渐渐睁开眼,随即仰天长叹:“想不到,太上皇居然如此客死他乡,这可如何是好?”
“太上皇驾崩前,苦不堪言。这靖康耻,亡国恨,让他神情恍惚;这郑太后驾崩,让他泪流满面;这皇子去世,让他老泪纵横。我可听说,太上皇在五国城还生下了六儿八女,女真人以礼相待,可太上皇还是日夜思念中原。不能返回中原,自然苦不堪言。”种浩泪流满面。
扁头叹道:“那女真人难道不送还太上皇的灵柩?这入土为安,难道女真人不懂?俺就纳闷,俘虏太上皇做什么,女真人吃饱了撑的么?”
“这就不得而知了,但愿女真人会送回太上皇灵柩。”费无极哭笑不得,泪光点点。
“要不要到五国城,抢夺太上皇灵柩?”子午气急败坏,马上举起拳头晃了晃。
余下也信誓旦旦:“这主意不错,还要搭救钦宗与赵香云。”
“好了,你们别开玩笑了。”普安哭笑不得。
武连冷笑一声:“如若可以搭救,当年在燕山府就得手了,何必等到今日。”
“不可,女真人必然早有防备。这长途跋涉,且不说一路上要历尽千难万险,到了大金国,人生地不熟,何处找寻?你们可听得懂女真人说话?”种夫人摆摆手,马上叹道。
张明远坐起身来,叮嘱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举妄动。事已至此,至于太上皇灵柩就不必多想了。人死不能复生,如若前去抢夺,必定大动干戈,对太上皇也难以做到尊敬了。这驾崩已成定局,恐怕只能是朝廷出面交涉,或许才会让太上皇魂归中原。太上皇虽死犹生,我等要齐心协力,协助高宗,抵御金贼,实为当务之急。”
“明远,你就安心歇息,不必胡思乱想。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你自然也心知肚明,太上皇北上后,注定这般结局。是也不是?”费无极劝道。
“不错,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俺以为眼下女真人对京兆府施以怀柔安抚之策,凡事都以和为贵。这般看来京兆府就相安无事,再者吴玠与种浩据守和尚原,成都府就固若金汤。”扁头点了点头,嘘唏不已。
种浩恨恨的道:“太上皇驾崩,虽说令人悲痛欲绝,可他何尝不是解脱?虽说女真人以礼相待,可精气神如同残云。人活着不就活个精气神么?如若是行尸走肉,那就生不如死了。”
“师父,请节哀顺变,千万别伤心难过。”子午看向张明远,眼里带泪道。
余下也看向张明远:“师父自从离开江南后,就越发消瘦了,此番富平大战后,更添几分忧思。”
“富平大战虽说我大宋元气大伤,可吴玠与种浩将军在和尚原、仙人关,重创金人,这川陕就太平了,金人自然不敢有恃无恐,为所欲为。”普安叹道。
武连点了点头:“不错,师伯消瘦,恐怕另有缘由。只是我们不好说!”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既然如此,我就说说看。我忧心忡忡的倒不是太上皇的安慰,也非京兆府的存亡。我就怕人心向背,听说关中传得沸沸扬扬,黎民百姓对大宋富平大战一败涂地,拍手称快。这便是我近来忧心忡忡所在。”张明远马上坦诚道。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也是感同身受。
“明远,你要多加保重。如若你病倒了,终南山就无人主持大局了。”种夫人看向张明远,安慰道。
张明远看向扁头,微微一笑:“没事,有扁头师哥,终南山安然无恙。”
“俺可没这本事,别指望俺。终南山还是明远主持大局比较好,俺可守山已是勉为其难。”扁头破涕一笑。
“扁头师哥的本事可不简单,终南山认识扁头的可比张明远多,我可是听香客所说。”费无极乐道。
子午心烦意乱,随即寻思:“眼下徽宗驾崩,留下钦宗,不知高宗做何感想?就怕女真人放回钦宗,那高宗的皇帝就尴尬了,如此二人会大动干戈,岂不令世人耻笑?”
“太上皇死了就死了,他罪有应得,他活该,他自找的。”余下不以为然,也寻思开来。
“太上皇啊太上皇,你当年就不该早早退位,你不知如何是好,也没事,可请教张叔夜、李纲,你偏偏选了最坏的一步棋去走,这退位后,清闲倒是清闲了,可太子不情不愿的登基大宝,接收一个危机四伏的局面,且不说他能否主持大局,只一件事就够他焦头烂额,那便是如何对付蔡京、童贯,虽说他们当年跟随你太上皇到镇江府去了,可他们的党羽在东京。钦宗之所以贬走李纲,我看其中大有文章,那便是钦宗认为李纲是太上皇你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至于后来进京勤王的张叔夜,钦宗更是想用却不敢用。如若张叔夜赶走女真人,万一拥兵自重,重新拥戴你太上皇复位,或者张叔夜自立为王,就后果不堪设想了。这便是钦宗当年之所以千方百计要议和的想法。可太上皇你当年恐怕也是身不由己,被钦宗软禁宫中,故而也是眼睁睁看着女真人打进东京。”普安不由寻思,顿时义愤填膺。
武连环顾四周,感慨万千之际,马上寻思:“云儿,你还好吗?你身在帝王家,也是身不由己。你父皇驾崩了,你母后驾崩了,你一定伤心难过。我又不能搭救你,你一定悲痛欲绝,不知女真人如何对付你,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种浩告诉张明远:“听说,太上皇在五国城时依然手不释卷,琴棋书画,爱不释手。读到李唐的《李泌传》,居然泪落如雨。这是曹勋南归后所言!明远,太上皇驾崩后,还留下一首词。去年传到中原,后来又传到了京兆府。”说到这里,马上吟诵开来:
宴山亭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者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张明远神情恍惚,背过身,寻思:“太上皇啊太上皇,你如何就撒手人寰了。明远还想北上搭救于你,可为时已晚,如之奈何?想一想多少年来,明远都是有信念才苦苦支撑到于今,你先我而去,便是太也狠心。明远与你天各一方,可苦煞明远了。你与明远同年同月同日生,难道明远要与你同年同月同日死不成?我死虽容易万分,可谁为你报仇雪恨。明远死不足惜!如若明远不能为你报仇雪恨,我的徒儿也会替你报仇雪恨!徒儿的徒儿,徒子徒孙,无穷无尽,总有一日,也要报仇雪恨。你在白山黑水之间,想必也思念东京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思念睿思殿的笔墨纸砚,思念宣德门的红墙金瓦,思念垂拱殿的绿瓦红墙,思念汴河虹桥边的春意盎然。太上皇啊太上皇,明远知道你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忍辱负重,你安息吧!”
张明远慢慢闭上双眼,一瞬间,仿若入梦:
这是绍兴五年的四月甲子日,长白山上,鸟语花香,松花江畔,冰雪消融。一派春意盎然,美丽之极。有一人,却无心欣赏,不但无心欣赏,而且身心交瘁,苦不堪言,最终病死在了这里。这季节山花烂漫,花花草草仿佛是他的笑意,永远留在了远离中原东京很遥远的五国城。他梦中的东京不再回来,他心中的期望倍加渺茫。他那年离开东京城,去往黄龙府之时,已是卑躬屈膝、羞愧难耐、度日如年,惶惶不可终日,他在金人逼迫,青衣置酒的屈辱和怨恨之中,悲惨的客死在了他乡。在他不可怨天尤人之际,他心知肚明,此乃咎由自取而已,怨不得天地,怨不得苍生,只怨自己,自作自受,自取其辱。五国城中,他在离开人世之时,气喘吁吁,高声呼道:
宴山亭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者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此人便是太上皇,此人便是宋徽宗,他仰天长叹面北而呼,豆大的泪珠滚落了下来,一瞬间穿过花白的胡须,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仿佛梦回了东京,那一棵芭蕉树又枝繁叶茂,那孔雀杯又美丽芬芳。远处阵阵风来,只见燕子向南方飞去。
正在此时,张明远刚要呼喊,可一瞬间睁开双眼,却一无所有。
“大宋江山社稷,本不属于太上皇做,当年的故事世人皆知,都怪大嘴师叔的祖上章淳,他那乌鸦嘴说什么,‘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这话本没什么错,偏偏向太后就气不过,弄巧成拙,端王就做了皇帝,叫做宋徽宗,宋徽宗又变成太上皇。太上皇啊,你不想做皇帝,可你却又做了皇帝。太子恐怕也不情愿做皇帝,可你偏偏让他做了皇帝。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费无极也寻思开来,不由心里流泪。
“俺就感觉太上皇真厉害,能支撑九年也并不容易。他半生风流倜傥,琴棋书画,舞文弄墨,享尽荣华富贵,人到中年却遭此大难,岂不可惜?”扁头转了转眼珠子,心下嘘唏不已,顿时寻思。
种浩也胡思乱想开来:“太上皇走了,一个时代也过去了。大宋第八代结束了。如若钦宗驾崩,高宗就没什么忌讳了。其实赵构登基大宝后就用不着怕钦宗了!女真人俘虏二帝,本想以此制衡高宗,可也没什么大用。如若有用,女真人早就扶植二帝在东京复位了,何必等到今日?现到如今,太上皇驾鹤西去,钦宗又孤立无援,高宗不思进取。大宋堪忧,如若女真人在京兆府这般恩威并施下去,恐怕北方就被金国霸占的太也心安理得了。多少年后,想必再想出师北伐就难上加难了。这何尝不神似三国?当年诸葛亮出师北伐,总也一败涂地,便是民心向背,如之奈何?”
“不知太上皇如何对《李泌传》颇有感触,李泌,何许人也?”子午四人齐声道。
张明远娓娓道来:“李泌,字长源。祖籍辽东郡襄平县,却出生于京兆府。李唐中期是个著名的谋臣、学者,作为北周太师李弼的六世孙,可谓出生名门,自然得到朝廷的赏识。李泌,自幼聪颖,深得唐玄宗的青睐,唐玄宗喜乐无比,就令他待诏翰林,为东宫属官。可惜,好景不长,杨贵妃得宠后,李泌遭到宰相杨国忠的忌恨,为了以求自保,李泌被逼无奈,只好归隐名山之间,比方说嵩山、华山,还有我终南山。安史之乱时,唐肃宗李亨即位于灵武,也就是如今西夏的灵州。唐肃宗想起李泌,就马上召见他,并让他参谋军事,自此宠遇有加。但他又被权宦李辅国等诬陷,再次隐居衡岳。唐代宗即位后,朝廷上下都想起他,他再被召为翰林学士,可依然屡遭到宰相元载、常衮等人的排挤,被外放到地方任职。唐德宗时再次入朝拜相,颇有威望,对内勤修军政、调和将相,对外联结回纥、大食等国遏制吐蕃,达成‘贞元之盟’,使边陲安定,使李唐国泰民安,趋于稳定。最后寿终正寝,堪称四朝元老,亘古未有。我想太上皇之所以对此感同身受,那便是太上皇想起了种师道,想起了张叔夜,尤其是李纲!他手下也有李泌这等人才,只可惜,得不到重用。李纲大人在太上皇时做小官,劝谏他退位,后来钦宗让李纲保卫东京。高宗继位,李纲又拜相。可惜李纲想做李泌,但他没做成。这不是李纲的过错,是太上皇、钦宗、高宗父子三人的过失。太上皇想到此处,如何不感触颇深。”顿时背过身,泪如泉涌。
“事到如今,我看不必如此伤心难过。太上皇走了也算解脱,这身在帝王家,身不由己。尤其太上皇,奴家想,他这皇帝做的也够本了。当初他可不想做皇帝,偏偏就做了。等女真人杀来了,他迫不得已又不做了。女真人退了,他又回到东京。病急乱投医的钦宗抓住郭京这样的救命稻草,恐怕少不了太上皇的眼神。他父子二人猜忌了几年,到了大金国,恐怕才幡然悔悟,可为时晚矣。”种夫人见众人如此沉默寡言,就安慰道。
子午道:“孟夫子所言极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本来‘花石纲’就搞的怨声载道,太上皇就该幡然悔悟了,可他偏偏好大喜功,受童贯的蛊惑,非要夺取幽云十六州,结果非但没夺取,还搭上大宋的半壁江山,岂不是引狼入室,自作自受?想到此处就义愤填膺。范文正也早有真知灼见,正道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太上皇与钦宗肯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故而大势已去。”
“师父,眼下依徒儿来看,不可伤心难过。要顶天立地,与金人针锋相对,不共戴天。”余下见张明远依然热泪盈眶,就话锋一转,微微一笑。
“不错,我大宋要与女真人对抗到底。”普安信誓旦旦。
武连掷地有声:“还我河山,实乃当务之急。”
张明远嘘唏不已,点了点头:“好,以后这行走江湖,你们这一代就要顶风扛旗了,为师不想再下山了。如今高宗的所作所为,为师不敢恭维,也不敢有所埋怨。黎民百姓如若有妨碍,你们就代为师效劳好了。”
“明远,这话为时尚早,以后之事,静观其变。”费无极听了这话一怔,却点了点头。
扁头听了这话,又惊又喜,可也灰心丧气开来,原来张明远如若这般,以后就不下山了,可以与自己在一起,不过如若张明远不下山了,自己在终南山说话的份量难免大打折扣,毕竟张明远为掌门人。
种浩听了张明远这般话,心下一片茫然,不知所云,马上叹道:“如若明远不下山了,苍生又当如何?”
“明远,你不下山,以后做什么?”种夫人也大惊失色,素闻张明远行走江湖,如若不下山,种浩就要上山,不由担忧道。
子午看向张明远:“师父,你做什么?”
“师父做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余下也笑道。
“在终南山讲经说法也不错。”普安笑道。
武连道:“闭关修炼,研习一套绝世武功秘籍。”
张明远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环顾四周:“做什么?要做之事多如牛毛。行走江湖许多年,要写一部书,流传于世,把我半生经历写进去,把许多英雄人物写进去,你们以为如何?”
“我也写一本书,从终南山到青城山,这一路的经历写进去。”费无极也饶有兴趣,乐个不住。
“你们,把俺也写进去?”扁头恍然如梦,马上喜乐无比。
种浩笑道:“我呢?要不要写进去?”
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应声道:“把你们统统写进去。”
“这般也是很好,写下千言万语,记录点点滴滴,如今我大宋印刷术这般高超,多刊印几本,也是不错。如若放在过去,恐怕勉为其难,我大宋就另当别论了。”种夫人喜出望外。
张明远神情恍惚,若有所思:“从我小时候开始,到太上皇去世这可是一部很厚的书。”
“写什么不好,偏偏写太上皇。你写他可不容易,如若写不好,后人骂你不说,眼下世人也不领情。”费无极叹道。
“书名可想好了?听你说,要写这前半生,你与太上皇又同年同月同日生。太上皇驾崩了,你还活着,你替太上皇写一部书好了。”扁头呡了呡嘴唇,笑道。
张明远语重心长道:“不错,这想法好,我就写与太上皇的点点滴滴好了。这本书,就叫做《梦里东京五十年》,你们意下如何?”
“你可真有趣,书名也脱口而出。偏偏要写他,实乃自寻烦恼,自讨苦吃。”费无极愣了愣。
“不写他写谁,太上皇虽说做皇帝大大的不合适,可他除了做皇帝不合适,其它的事可样样精通,堪称我大宋帝王中,才华横溢之人。”张明远嘘唏不已。
“好啊,随你好了,就怕你写起来不容易。”费无极执拗不过,笑道。
“师父,如若从你小时候写,恐怕有些故事就很难了,莫如从初次抵达东京见到太上皇写起,岂不妙哉?”子午点了点头。
余下道:“弟子以为,这书名可以叫做《汴河春》,师父可以写抵达东京,所见所闻,东京最主要的就是汴河,汴河的春天也是一个梦的开端,岂不很好?听说太上皇被金兵俘虏离开东京,也是路过汴河,当时是三月末,恰好是春色袭来,春寒料峭。想必太上皇当年在东京也喜欢郊游,也喜欢在汴河岸边走一走,是也不是?”
“师父,你也要写一本书,从终南山到青城山,这一路有什么可写的?”普安看向费无极。
武连道:“你真笨,可写的多了去了。明红、月儿、明浩都到青城山去了,这样多的人,可写的何止一两人?”
“不错,带你们上山,到明红他们上山,青城山也算热闹非凡了。为师只是随口一说,不打算写这样一本书,这可是一件大事,非同小可,如若劳心费神,就作罢了。”费无极笑道。
“我的书要写下去,我准备酝酿一番,如若有想法就动笔了。”张明远道。
“俺觉得,莫如叫做《汴河如梦》或者《梦回东京》,岂不很好?”扁头认真道,不由感慨万千。
“还记得当年在东京,大相国寺附近的书市,我可看到了建阳书坊的书。那些书采用‘上图下文’的形式刻印《尚书》、《周礼》、《道德经》和《荀子》。真是爱不释手,你们看,桌上的这几本,就是当年我买的。”张明远没写书,就先想如何把书印刷出来。随手一指,众人看去,果然在张明远的窗边,书桌上,放着几本书。
种浩近前拿起,但见方才张明远所说的几本书,看上去印刷依然很好。只是过了许多年,翻阅次数一多,页脚有些褶皱,已被张明远用书皮包裹了起来。
子午笑道:“我还记得,东京大相国寺有一家叫做‘荣六郎’书铺,不知眼下还在不在。他们书铺有一本书,是《抱朴子内篇》。”
“大相国寺东门大街,卖书的小商小贩可是不得了,一个个能说会道,如若你问什么,他都一一作答,绝对是饱读诗书,娓娓道来。好似就没他们不知道的。”余下回想起来,也津津乐道。
“他们如若一问三不知,你会买他的书,就怪了。”普安乐道。
武连道:“可不是,卖书的如若一问三不知,买书的就感觉他的书一定不靠谱,也是求个心安理得罢了。”
扁头微微一笑:“俺当年也路过大相国寺,那边热闹非凡,俺以为是杂耍或者小吃,走过去一看,啼笑皆非,就看到那些书生低着头,捧着书,好似当饭吃一般。你们还别不信,我可亲眼所见,有人读到起兴,居然笑出声来。可见这书的味道也不错!”
众人乐此不彼,端起茶,喝了起来。
“如今女真人可有什么动作?吴玠守住了四川门户,想必女真人不会善罢甘休。”张明远不再想写书之事,只是看向门外,嘘唏不已。
“韩世忠在黄天荡阻击兀术,这镇江府让金人不敢小觑;吴玠守住和尚原,这成都府让金人望而却步;岳飞在藕塘大败金军,使襄阳府成为我大宋的铜墙铁壁。至于眼下,不知女真人会当如何。”费无极认真分析道。
“岳飞在襄阳府,与伪齐刘豫大战,大获全胜,这事可是天下震动。皇上大加赞赏,江南黎民百姓也喜乐无比。这可非同一般,实乃我大宋自南渡以来,首次向金人的大举进攻,金人大惊失色,一度溃不成军。”种浩转悲为喜道。
“听说,岳飞此番功不可没,这人可是名不见经传了。只是听说他在宗泽手下是个小军官,如何眼下就鼎鼎大名了,看他的胆略,超越韩世忠与吴玠,不在话下。至于刘光世、张俊,更是不值一提。”种夫人介绍道。
种浩不以为然,马上笑道:“刘光世也不错,张俊也还好。他们都比那个张浚好许多。不错,眼下我大宋有三员虎将,前途不可限量,正道是:韩世忠、吴玠、岳飞。这岳飞年纪轻轻,可浑身是胆,与众不同。为人处事听说很好!我都想与他会一会,做个故交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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