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元月时节,青城山上,竹林幽幽,风光秀丽。飘雪之后,更是一片童话境界。怡乐正在雪地玩耍,只见普安乐个不住,武连闷闷不乐,二人一前一后,上山而来。
“怡乐,干嘛呢?”武连过去摸了摸怡乐的脑袋瓜。“在玩啊,武连哥哥为何不闷闷不乐,莫非普安哥哥欺负你了?”怡乐歪着脑袋,瞪着眼睛,挠了挠后脑勺。“哥哥有那么无聊,欺负他?”普安眨了眨眼睛,不敢想象,怡乐小小年纪居然看的清清楚楚,胡思乱想了不少,不知他小脑袋瓜想些什么,随即破涕一笑。
“那你乐呵呵,武连哥哥却苦兮兮。”怡乐痴痴在想。普安、武连忍俊不禁,争先恐后朝怡乐脸蛋亲上一口。雪后的怡乐玩的开心,脸蛋也像红苹果,看上去可爱了许多。
“成都府传的沸沸扬扬,听说女真人居然冒犯大宋边关,幽云十六州怕是保不住了,我看河朔之地也是岌岌可危。不知道女真人想做什么?莫非‘澶渊之盟’又要重蹈覆辙不成?又要送岁币了,不是已然送了,如何女真人还是不依不饶,实在匪夷所思。”武连喃喃道。普安气急败坏,骂道:“这‘海上之盟’不是说好了,我大宋攻取辽国南京析津府,女真人攻取辽国中京大定府么?幽云十六州归我大宋,如何女真人又说话不算数了。”“马政与赵良嗣不是口口声声说,金国刚刚立国,自然不敢胡作非为,一定会与我大宋世代友好么?才过了多久就翻脸不认人了?好可恶!”武连义愤填膺。“我大宋也背信弃义了‘澶渊之盟’,看来女真人是学我大宋了。”普安仰天长叹。“也怪童贯之辈胡作非为,听说大宋使臣扬威耀武,瞧不起女真人,可能女真人很生气。”武连道。普安摇摇头:“好了,师父叫我们,不知何事?”“快走,快走。”武连急道。“哥哥们,你们说的怡乐听不懂,我玩去了,你们接着嘀嘀咕咕好了。”说着怡乐跑开了。
费无极在厅堂走来走去,阿长也心急如焚。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青城山上接待一些富商大贾,费无极虽面带笑容,可心中却是闷闷不乐。阿长见状,就吩咐弟子告诉远道而来的富商大贾和官员,说费无极闭关修炼,故而少了不少滋扰。
“普安,武连,看来我们要去趟东京了,你们师伯来信说,一起到东京走一遭。”费无极见普安、武连进来,马上掷地有声。“师父素日不紧不慢,如何今日急急忙忙?”普安大惊失色之际问道。“金国恐怕要打到东京去了。”阿长神情肃穆道。武连瞠目结舌道:“不会吧!难道张觉大军又失败了?”
“我大宋的士卒目下怕是没有精气神,士气大不如前不说,一个个见了女真人就落荒而逃。据说被契丹人打怕了,又知道女真人打得契丹人抱头鼠窜,这人心惶惶,故而我大宋就一败涂地了。目下金国索要偷笑金国的辽国叛将张觉!还要逃到我大宋的辽国叛将,如若不然,他们就誓不罢休。目下金国大军摆兵布阵,虎视眈眈。太原府、真定府人心惶惶,撤往中原的人不计其数。雄州榷场早已关闭。好了,我们明日下山,去往终南山,与你们师伯回合,我们要到东京去一趟,看看情况如何?我就料定‘海上之盟’是与虎谋皮,果然不错。到了终南山听你师伯说说看,自然就明白,这其中是何道理了?”费无极点点头,仰天长叹。
当夜青城山月光如水,远处竹林片片,悄无声息,雪后寒气袭人,时有冷风肆虐,呜呜作响,阵阵而来。普安、武连与怡乐在屋里,围着火炉说话。一根蜡烛星星点点,飘飘摇摇,顿觉屋里许多温暖。
“哥哥们,我们青城山的蜡烛最近不太够用,要省着点才好。”怡乐站起来拿着剪刀把灯芯剪了一下,武连教给他,他就学会了。武连偷懒,一般都让怡乐代劳。
“不是还有么?成都府张员外、李员外、胡员外、徐大官人,送来许多,难道不够用了。”普安纳闷。
“肯定是你这臭小子拿去放河灯了,老实交代。如若师父。师伯知道,要打屁股了。”武连朝怡乐屁股翘翘拍了拍。
“武连哥哥,你又胡说。前天晚上,你没吹蜡烛就睡了,早上还蜡烛都烫了桌子,蜡水淌了一书,书都看不清了,如若不是蜡烛不多,书要烧了,桌子要烧了,房子要烧了,你也暖和了。”怡乐一脸冤枉。
“又在胡说,哥哥可没有。”武连赶忙捂住怡乐的小嘴巴。
“好小子,武连,怪不得书上有蜡烛水,原来是你搞的鬼,我还冤枉怡乐了。害得怡乐被我气哭了。怡乐,咱目下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普安这才明白,自己的书被武连搞的鬼,不是怡乐,自己果然错怪怡乐了。马上对怡乐使眼色,怡乐会意,二人朝武连招呼而来,普安抓住武连的胳膊,怡乐朝武连的屁股拍了拍就跑开了。武连挣脱开来,与普安、怡乐绕着桌子追逐打闹起来。三人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片刻才好。
“哥哥们,又要下山去?”怡乐仰起小脸,微微一笑,马上问道。“去终南山,去东京,回来给你带好玩的,好也不好?”武连抱过怡乐,笑道。“谢谢武连哥哥,为何不带好吃的。”怡乐喜笑颜开。普安乐道:“就怕你说这个,小孩子不可以贪吃,会掉牙齿的。掉牙齿会出血,很疼的。”说着做出牙疼的样子。“哥哥骗人,你才掉牙!”怡乐捂着嘴巴,笑得咯咯作响。“哥哥下山了,怡乐一个人会不会很孤单,如若有个小朋友多好,可以陪你玩。”武连摸着怡乐的脸蛋,笑出声来。“不过我习惯了。你们去多久,为何要去?”怡乐点点头。“女真人要侵我大宋,我们去东京打探一些消息。”武连道。“你们是禁军还是朝廷大员,为何多管闲事?”怡乐似懂非懂。“这个!”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我故乡在河北大名府,听过许多契丹人的故事。有些契丹人在雁门关外搞什么‘打谷草’,抓了中原人交差领赏。听说有些大宋小孩被杀了,好可怕。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搞了个‘缠绵之梦’,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听说当年真宗皇上驾崩,契丹皇帝哭哭啼啼,伤心难过,真好笑。如今契丹人不知如何了?哥哥们不是去了恒山么?我知道恒山与雁门关不远。你们难道没见过契丹人,他们如今好吗?”怡乐喃喃道,眨了眨大眼睛。听了这话,武连自然明白,怡乐嘴里所谓“缠绵之梦”便是那“澶渊之盟”,忍住没笑出来,不过很佩服怡乐的天真可爱,活泼开朗。
“还好,还好。‘缠绵之梦’是一个很好的梦,这个梦,会一直有。”武连心知肚明,如今契丹人早已国破家亡,妻离子散,他们的天祚帝也亡命天涯,不知去向。怡乐还小,不可让他知道许多伤心难过,想到这里,随即逗怡乐开心。“女真人怎么回事?和契丹人有何瓜葛?”怡乐又问。普安不知如何作答,一时语塞,缓过神来,笑了笑:“女真人给契丹人养鸟、放羊、牧马,后来契丹人离家出走了,女真人就在契丹人的家里帮助契丹人放羊牧马,等着契丹人有朝一日回来。”
“原来如此,我懂了。”武连听了,心里乐个不住,马上点点头。
“契丹人为何离家出走,家里不暖和么?”怡乐果然又追问。武连看这怡乐一个疑惑接着一个,没完没了,可也不可欺负他是小孩,就耐心解释起来,忙道:“契丹人在家里久了就觉得憋得慌,出去走一走,天冷了再回家。目下不是眼看就春暖花开了么,故而契丹人出去走一走。好了,怡乐,不早了,你该睡觉了,早睡早起身体棒。”
“好吧,我也憋得慌,好想出去走一走。”怡乐闷闷不乐,站起身来马上离开。“可不能带怡乐下山,他太小,到了东京就知道乱花钱。”普安乐道。“有本事你以后别娶妻生子。”武连闷闷不乐。普安瞠目结舌:“一派胡言,这事,还早呢。莫非你想与那赵香云生小猴子了?”“胡说八道,我们是朋友,普通朋友。”武连哈哈大笑,心里却美滋滋。
次日,费无极携普安、武连下山往终南山而去,阿长留下主持青城山大小事务。怡乐在三人离开之际闷闷不乐,总想哥哥们带自己去东京玩,可他们总说东京人多眼杂很危险,大人就是大骗子,糊弄自己。想到这里,跑到竹林,坐下来,望着鸟雀发起呆来。阿长走上前去安慰再三,这小子依然闷闷不乐。
一路匆匆忙忙,下了青城山,过了成都府,费无极与普安、武连直奔终南山,走了几日,一路上,但见许多人也议论纷纷,说北方女真人虎视眈眈,比契丹人还厉害,还说北方河朔有许多大宋官军在操练。
“东京如何?目下可有什么讯息?”费无极与普安、武连走进终南山厅堂,就见张明远、扁头、子午、余下在议论纷纷,随即问道。
“无极,你们来了,快坐,一路辛苦,喝茶,喝茶。”张明远神情恍惚,马上介绍开来:“看来我们要到东京走一遭。形势不妙!刻不容缓!”
“怎么了?”费无极追问。
张明远娓娓道来:“有个叫做张觉的,此人原本是大辽守将,不料投降了金国。可他目下又叛逃我大宋!目下逼着朝廷要人!结果杀了个假的,和张觉模样相似之人,东窗事发,女真人怀恨在心。我怕女真人会借机侵我大宋!故而想去东京走一遭,看一看。不知皇上目下如何决断。”
“明远师兄,我看你是多管闲事,自寻烦恼。”费无极冷笑起来。
“何出此言?”张明远诧异万分,马上追问:“但说无妨。”
费无极气道:“‘海上之盟’这皇上都不对你我去说,何况其它之事。如若不是少林寺见到逃亡的萧勇、萧燕,我们如何会知道辽国大势已去,我们如何知道‘海上之盟。’纵然我们道听途说,可证实这传言为真,还不是萧勇、萧燕,皇上在东京御宴之时,只是问了英雄剑的事,哪里会告诉我们许多国家大事,可见皇上并不把你我当作挚友,你可明白?”
“这!”张明远默然不语。“阿长咋没来?俺咋没看到他?”扁头见状,尴尬一笑,马上看向外边,喃喃道。武连笑道:“阿长师伯他主持山上大小事务,故而没来,怎么,扁头师伯想他了?”“想他做什么,俺只是问问。”扁头乐道。“想必女真人不会很快侵我大宋,是也不是?”子午掷地有声。余下点点头:“他女真人把契丹人刚刚打败,还喘不过气来,如何会胡作非为,冒险树敌。”“西夏目下没什么动向?”普安若有所思。武连摇摇头:“西夏好像很安静,没什么风吹草动。”
“有种浩,西夏不敢轻举妄动。”张明远道。费无极笑个不住:“种浩还不是要听童贯的,童贯还不是要听皇上的。种浩要打仗也好,议和也罢,皇上说了算。”
“俺听说皇上最信任童贯。童贯大权在握,皇上很放心。”扁头摆摆手。费无极气道:“如何到处都是童贯?契丹人那边被童贯搞的一塌糊涂,出了馊主意,帮助女真人灭了契丹人,好家伙,我大宋北方还是有敌手。如何西北面对西夏,还是童贯。”“蔡京给皇上灌药,这是迷糊汤,皇上越来越迷迷糊糊,就让蔡京一手遮天,欺上瞒下;高俅陪皇上蹴鞠,皇上玩的越来越开心,就让高俅掌管殿帅府,天下兵马由高俅瞎指挥。童贯张着一张能言善辩的嘴,说的皇上舒舒服服,皇上越来越舒服,就让童贯大出风头,一会带兵打仗,一会出使辽国。俺听东京小报这样说的。高俅派人查抄小报,有人偷偷带回京兆府几张,香客带到终南山上来了,俺昨晚看的,越看越生气,就用蜡烛烧了。”扁头气急败坏道。
张明远气道:“乱臣贼子,胡作非为。”“师兄,我素知你对皇上颇有好感,好似亲兄弟。不过皇上毕竟是皇上,你们虽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毕竟身份有别,命运不同。”费无极看向张明远。张明远义愤填膺:“我也没想到,皇上他变了,上次去恒山派抵达东京就感觉她变了,一直以为市井中人都胡说八道,没想到如今天下有变,近在眼前,不得不信。”“原来师父与皇上同年同月同日生?”子午惊道。
余下神情恍惚:“不可思议。”“不敢想象。”武连摇摇头。普安瞠目结舌:“匪夷所思。”“如若不是你自己说,俺们可不会多嘴多舌。”扁头神情肃穆。费无极叮嘱道:“小子们,以后不可对外人去说,以免节外生枝,自寻烦恼,你们可记下了?”“弟子记下了。”四人素知费无极一般不会如此说话,如若不听,他就恼了,故而齐声答应下来。
“无极,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我还是想去东京走一遭。”张明远仰天长叹。“你别闷闷不乐,去东京一趟也没什么,不过我可事先告诉你,见了皇上,你多说几句,我就少说话了,或者我就不进宫了,一了百了。眼不见心不烦,意下如何?”费无极道。“你连皇上都不想见了?他也是身不由己,有些错误,莫非不可原谅?”张明远一怔,神情恍惚。“我不知道!”费无极一时语塞,默然不语。
扁头道:“还不如不去!既然到了终南山,就去东京走一遭,既然到了东京,如何不进宫。东京有许多皇上的眼线,你若不进宫,岂不自讨没趣?如若进宫一言不发,岂不自讨苦吃。世道艰难,无极,你不是最古灵精怪,巧言善变么?也最懂得处事圆滑么?如何就这般直来直去了,你变了?师哥我一直以为明远才直来直去,没想到你费无极也这般,当年的费无极哪去了?莫非一个萧燕就带走老衲的精气神了,你这聪明过人岂不可惜了?女真人不是还没打来么?如若有朝一日女真人真的打进来了,你难道要置之不理,坐视不管。这可不是师父当年的教诲,也不是你费无极的本心,是也不是?”
费无极一怔,缓过神来,寻思:“所言极是,没想到扁头师哥对我目下心思了如指掌,不愧是辅佐明远的好师哥,跟在师父、师叔这么多年,果然有所见识,而且一语中的,令人颇为叹服。”
子午笑道:“当年的无极师叔,我感觉比目下要聪明过人。”“我家师父一直都聪明过人,只不过萧燕走了,他闷闷不乐。”武连点点头。普安道:“师父的确闷闷不乐许多时日,自从离开少林寺回到终南山就一直闷闷不乐。”“闷闷不乐,为一个女人?有意思。”余下笑出声来。“臭小子,没大没小。”扁头马上朝余下后脑勺轻轻一敲。“作为大宋子民,不可胡言乱语。皇上再有过失,毕竟是皇上。无极,我素知你喜欢直言不讳。”张明远语重心长。“错了,我喜欢拐弯抹角,不过嫉恶如仇罢了。实话实说,我真不想去东京了,也不想见皇上了。如今天下大乱了,黎民百姓就苦不堪言了,免不了烽火燎原,金戈铁马,如之奈何?”费无极仰天长叹。众人也是感同身受。
不几日,张明远、费无极、子午、普安、余下、武连下山而去,马不停蹄抵达东京,路过东京城朱雀门城墙,突然有许多黎民百姓围观着,贴出来的榜文。他们便跟随人潮凑上前去,只见城墙上张贴了一张黄纸!上书曰:《罪己诏》。百姓一个个也围观开来,顷刻,人头攒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瞬间聚集许多人。
一人环顾四周挤了进去,定了定神色,笑将着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祖宗恩德,置于士民之上,已二十余载。虽兢兢业业,仍过失不断,实乃禀赋不高之故。多年来言路壅塞,阿谀充耳,致使奸邪掌权,贪饕得志,贤能之士陷于谗言,缙绅之人遭到流放,朝政紊乱,痼疾日久。而赋敛过重,夺百姓之财,戍徭过重,夺兵士之力,利源酤榷已尽,而谋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冗食者坐享富贵。可谓民生潦倒,奢糜成风。灾异屡现,而朕仍不觉悟;民怨载道,朕无从得知。追思所有过失,悔之何及!
宣和七年诏
一老妇仔细看上一眼,明白些许意思,马上咳嗽一声,随即冷笑道:“如今天下大乱,陛下倒着急起来,那太平岁月,咱皇上做什么事来着?那金明池里的龙舟歌舞升平,那艮岳里飞禽走兽、花花草草,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天上不会掉馅饼,何况‘花石纲’了。我老太婆给佃户人家做衣服,大半辈子,苦不堪言,这皇上就没什么好,喜欢花草树木,破石头。真是好笑,常言道,‘临时抱佛脚,保准没啥好。’况且咱皇上他不信佛,他崇道。神仙当不了,还把怪物招来了。听说女真人就是怪我,很可怕。”说着摇摇头,慢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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