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微风和煦。

苏府的祠堂里亮着一豆灯火，堂前跪着个小姑娘，腰杆挺得直直的，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一众先祖牌位，目光平静。

桌前的烛火突然跳了一下，接着门就被推开了。苏静披着件外衣，手里提着食盒进来，道：“怎么这样倔。”见苏程不答话，越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该是知道，只要服个软，阿爹断然狠不下心来，何必顶撞了他受此等苦？”

“哥哥身为男子，日日受夫子教诲，自是不懂我这样处心积虑跑出去是为何。”小姑娘眉毛耷拉下来，显得有些挫败，“我在学堂听了这许久的课，书里教诲为人者当顶天立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这些事凭什么只能男儿去做？”

苏静颇有些惊讶，只看着她。苏程越发激动，一腔热血只能凭嘴说出来，何其无力？

“女儿家便比男儿差吗？还是说哥哥心里，女儿家不配为人？”

苏静暗暗摇头笑了，抬手在她头上轻轻弹了弹，温声道：“我从没说过，小丫头可别给我扣帽子了。只是女子生来柔弱——”苏程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他，苏静又叹气，话锋一转，“做父兄的本不指望你建功立业，保国保民。只希望哪一天你受人尊敬了，皆因父兄上了战场，保了一方平安；或因父兄救了一方灾民，得封万户。何故推脱责任，一身荣辱皆系于女儿身？”

苏程撇了撇嘴，不大认同他的看法，却也明白自家兄长一番心意。苏静哪里不知道他家小妹的脾气，他自己身体本就弱，说起这诸多话来也显得分外无力，横竖劝是劝不过的，只能招了招手，要她过来吃饭。

苏程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她饿了一天，闻到饭香时肚子就已经在咕咕咕叫了，也顾不上如今还在罚跪，立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苏静低声笑了笑，猛地咳嗽了起来。

见苏程转头来看他，便摆了摆手，道：“等你吃完了，我便离开，把盒子也带走。”

“我就说阿爹那牛脾气，怎么会让你给我送饭来，合着都是哥哥自作主张。”苏程咂摸了一下嘴，吃得越发快，“哥哥以后别来了，我没事的。”

苏静顺着她：“好。”

待苏静一离开，苏程又规规矩矩地跪了回去。太常卿乃是礼部麾下，家法森严。如今女儿都跑到学堂门口去了，众目睽睽之下，又揍了太尉的公子，罚跪祠堂都算轻的，寻常人家，早就拖出去一顿毒打，性命不保。

苏程虽小，可到底明白事理，撒娇服软这两个词不在她的字典里，既然太常卿已经做了让步，那她就不能再得寸进尺。

正想到这，房顶突然一阵响动，紧接着噼里啪啦响了起来。苏府祠堂偏离主院，平日里护院都不大来这处，这夜深人静的，更没几个人了。

也不知是何方小贼，竟敢夜闯苏府。

苏程还没想完这一句话，那小贼竟然推门而入，和提了根棍子躲在门背后的苏程打了个照面，两个人俱是一愣，相对无言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

小贼反应过来，盯着她手里的棍子，怔愣地发问：“你手里拿着什么？”

苏程看清了他的脸，也有些怔愣，象征地抬了抬手中的棍子，毫无起伏地说：“棍子啊。”

“用来干什么？”

“防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