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回知相逢在侯府后花园,进而相互吸引,渐生情意,彼此爱慕;因缘际会风波起,后又相爱不能相守,两人错失彼此,带着遗憾和痛苦分离,一人进入朱门为妾,一人黯然远走陈崬,最后以回知凄冷清清的死在花信年华为终曲。
这是上一世,回知与庚越之间的故事。
对于庚越的所有了解,回知全部来源于上一辈子。
此时的庚越,将将十七岁刚过,他并不是一开始就生在伶人坊的戏子,他原是陈崬世家大族庚氏的旁支远系子弟,虽然是百年前远迁分家的远得几乎快到旮旯缝的旁支,但从族谱上依然可以翻查到他们这一系的记载。
他的祖父、父亲,都曾是光禄寺薄记,汲汲营营的芝麻绿豆大小官,碌碌无为,在光禄寺无功无过,不打眼也不争头,是大晋官场无数小官的典型模样。
神仙打架,大神斗法,蝼蚁遭殃。
七年前一场不大不小的派系斗争,波及到庚父这小虾米身上,说不明理不清的糊涂罪名,让庚越一家瞬间翻天覆地,被打入绝望的泥沼。
庚父获罪被罢免,与家中十三岁以上的男丁,全部遭流放徒刑,女眷与十三岁以下的男丁则充入教乐坊沦为官伎。
因为年幼,当年才十岁的庚越,才得以免去流放徒刑,充入内廷乐坊伶人班,以教养训练成一名合格的戏伶。
他四岁开蒙读书,自幼颖悟绝伦有奇赋,才思敏捷多妙想,是霍都当时小有名气的神童,倘若不是家遭天降横祸,待他成年,定是一名金榜魁首的大才子。
可惜天妒英才,他的七窍玲珑,只能沦为学习戏曲时的轻而易举,因为才华出色,并能识文断字,在一群认不得几个大字的乐坊伶人里,他更是显鹤立鸡群的出众,倒让他很受伶人坊班主的器重,对他教导起来也格外用心。
优秀的人,到了哪里都是卓尔不凡,绝不会泯然与众的,长到十七岁的庚越,已是内廷教乐坊里,人尽皆知的小生名角。
而半年后,他也将机缘巧合下,被族中一位没有子嗣的主家族老,赎了身,收养记在名下,脱离娱人逗趣的伶人贱籍,重返门阀大族陈崬庚氏,成为族老的继承人。
只是他回到陈崬庚氏后的情况,那时已经身处燕王府后宅,消息蔽塞的回知,并不知晓太多,但是想来,他那样出色的人,定不会让自己过得落魄又处于劣势的,他必会一鸣惊人,从此青云直上。
黛眉集颦,如雕如琢的玉指轻叩桌面,略思忖,少顷,回知吩咐:“夏熏,你去请妈妈过来一下。”
夏熏放下手上正在整理的香片,应声而去。
深吸一口气,回知清楚,现在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自那日从正庸侯府回来后,她的心就一直提着不曾落下。
借着上辈子的经历,回知知道,用不了几日,对于她的美貌,会由侯府寿宴上的宾客和诸国使节,交口相传,发酵般从霍都逐渐外传,越来越盛名远播。而燕王,也会如上一辈子一样,不久就要寻芳而来,步步为营,开始他的强势掠夺。
重回人世那日起,回知就开始做好脱身的准备,假如不是为了再次遇到阿越,她早就已经离开挽伊楼,绝不会选择去赴侯府寿宴,让自己再次面对燕王,陷入可能会重蹈覆辙的境地。
有取有舍,她不得不行了一步险棋。
现在已经见到阿越,那她就不再多留一刻,徒生波折。未免意外,眼下她必须尽快脱身离开才是。
轻笑一声,回知眼底露出几分愉悦。
或许是因为有上一世缘分,她与阿越这次竟比上辈子还要一见如故,彼此情愫暗生,让阿越摒弃防备的相熟相知,想起阿越羞羞答答的应邀模样,回知不由又莞尔。
阿越真的是可爱啊。
“女儿呀,叫妈妈来有什么事?”季妈妈来得很快,人还没进门笑声已先到。
一阵浓郁的香风里,季妈妈肥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回知站起优雅的行了个福礼:“见过妈妈,回知的确有要事和妈妈相商,才要麻烦妈妈过来走一趟。”
季妈妈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梅花圆凳上:“我的宝贝女儿哪里这般客气,说吧说吧,妈妈听着就是。”
自从回知去赴了侯府寿宴回来,本就美名远播的名声又更上一层楼,求见的帖子每天多如牛毛,让季妈妈挑都挑不过来,送上门的定金一个比一个的厚重,贵人们出手大方,季妈妈喜得做梦都笑出声,没有什么比天天数钱数到手软让她更畅快的了。
心情大好,季妈妈对着回知也比平日更加和颜悦色,这几天,笑脸都带着谄媚讨好。
提起茶壶为季妈妈斟了杯茶,回知将桌上放着的乌木匣子推往季妈妈面前,但笑不语,只是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季妈妈挑眉,满脸狐疑,抻手打开匣子,只见里面装满厚厚一叠的银票,每一张都数额惊人,即使是季妈妈这见多了金银财禄的精算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眼皮子乱跳。
回知,竟身怀这样多的私钱,让她震惊得瞠目结舌。
面对如此数额惊人的银子,季妈妈又惊又疑,不安的强笑道:“女儿啊,你这是……”
“妈妈,我要赎身。”回知定定看着季妈妈,一字一顿的缓声道。
“什么!?”季妈妈惊得从凳子上跳起。
“我要为自己赎身。”
回知再次郑重说道,神情严肃认真,没有半分玩笑的冷凝。
拿出匣子里那沓银票的上面几张,漫不经心的用指尖拨弄,她的眉眼清冷平静:“这是我积攒了多年的全部身家,我想即便是妈妈,也不曾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吧,回知愿意倾尽所有为自己赎身,只望妈妈大发善心,怜我日日对人曲意相逢强颜欢笑的苦,让我赎身离开,求妈妈高抬贵手,放回知一条出路。”
季妈妈瞪大眼,像是见了鬼似的瞪着回知上下打量,一时间心乱如麻,即为这巨额银钱心动不已,又为回知的突然决定难做判断。
但是她知道,回知,这棵摇钱树,决不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