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尘与甄宓在凉亭中饮酒酌欢,正各自无限的心伤间,却见得远处绿光大盛,二人抬头望去,却见两枚惨绿惨绿的烟火直冲上天,将这整个雨夜旷野的一景一物都笼入那惨绿的光辉中。
乱尘心中一惊:“此处旷野四寂,又值夜静更深,怎会有人在这里放这种妖火?这绿光……这绿光怎的好生熟悉?是了,那邪马台人善以此道传令行事,难道……可此地乃大汉司隶腹地,邪马台人所来何事?”他思来想去,一时半会儿间理不清头绪,便对甄宓道:“甄姑娘,此烟火甚为妖异,我们不妨去瞧上一瞧。”
甄宓却自他手中拿过酒壶,饮了一口,幽幽道:“不必去,是那倭人放的信号……我二人在此静候便是。”乱尘更是诧异,想那倭人远垂海外,习性处事远异于汉土,世人知者少之又少,这甄宓却胸有成竹、一语中的,到底是何来路?他张口欲问,却被甄宓抢话道:“公子要问我如何得知是那倭人?”乱尘道:“不错,倭人行事隐秘,姑娘又是如何确知?”
甄宓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雨夜找你,便是所为此事。”她葱手遥指方才烟火所处之地,又道:“今夜,邪马台国主卑弥呼伙同李儒一党,尽起精锐,杀你来了。”乱尘心神一凛,道:“我与李儒有伤目之仇,他要杀我,尚还有所凭依。可我与那卑弥呼并无梗害,她怎欲杀我?”乱尘与那卑弥呼有报仇复国的恩惠,实乃再造之恩,但他素来高雅谦逊,全不记人回报,并不提此间恩情。
甄宓微微苦笑,道:“公子,心毒之人,非常理所释。你可忘了子午谷之事么?她若不欲杀你,怎会与难升米行那苟且无耻的卑鄙事?”乱尘一愣,道:“子午谷?什么子午谷?”甄宓这才想起那日左慈命自己与周仓等人假扮乱尘,以图脱身之计,自己去了咸阳,周仓去了武功、裴元绍去了扶风、张燕去了华阴,那子午之中若非不是乱尘本人,那便是其师左慈亲为。左慈乃世外高人,行事不循世理,并未将此事告知其徒也并无不可。她见乱尘讶异,便将那日之事略略与乱尘讲了,又道:“我彼时也不在子午谷,只是事后道听途说,那卑弥呼以剧毒烈火灼烧公子,又令难升米假扮成毛驴,趁公子眼盲之际,偷袭于你。幸得公子恩师左真人神而明之,以仙术惑其耳目,这才阻了倭人毒计。”
乱尘听完此间事,剑眉紧锁,只觉悲从心来,心中不住呼道:“师姐……师姐,你素怀兼济天下之志,欲以身为善,感化世间,要那‘国无盗贼,道不拾遗,君无虚行,民不妄取’,以期太平安居之世。当初我练武之时,你曾便教导我‘生而为英,当长蹈大义、居心以仁,乃教天下同归,人心康安’……师姐,你方才可听见了?这时人德秽,怎可体你大志?我武功纵能大成,与世何益?师姐,师姐……你若还身在人世,总要心凉如此的罢……”
甄宓见乱尘久未答话,神色又是委顿,便安慰道:“公子,你宅心仁厚,不通世间的奸险污秽。你有大恩于卑弥呼,她却于数年前因一二小事而对你怀恨在心,早欲杀你为快。这人心百态,践色、恶受、戮想、妄行、虚识,五阴炽盛,自古如是。想那孔孟二子为人伦之至,尚且还有孔老以貌取人、孟老怂齐攻燕的丑事,他两位大圣人都不能免俗,公子又何必如此过于介怀?”
乱尘长长叹了一口气,甄宓见他神色仍是萎靡,心中不舍,却想不出劝慰的话语,百无聊赖之际,自怀间摸出一把泛着莹莹绿光的玉箫来,放在唇角边,微微呐气,吹出了一缕萧索之音,那萧音哽咽如泣,似个女儿家在倾诉心事一般,在这雨夜小亭间婉婉转转,晃晃悠悠。
此情此景,本是情折人殇之时,忽听得不远处有人骂咧咧的吼道:“什么狗屁曲子,可烦死老子了。”这人好生粗莽,这一声吼骂虽在远处,但却让乱尘、甄宓二人耳膜一震,那悲涩的箫声也是随之而停。乱尘甄宓二人对视一眼,均是心想:“此人内力远发而至,能隔空不乱,当是内力不俗,倭人果然按捺不住,杀过来了。”甄宓冷哼一声,道:“公子,且让我去会会他们。”乱尘与她相处的时辰虽短,见她总是冷言冷语,但内心实是个良善热忱的女子,见她尚不清楚来者几何,却又将麻烦尽揽在自己的身上,心中感激非常,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甄姑娘,乱尘欠你大恩,这辈子都还不完……此间事,既是为在下而来,那便由在下来一力承担。”甄宓被他温厚的大手拉住,又听他言语中对自己无比的关怀之意,心中早就升起一股暖意,道:“曹公子,甄宓今夜既来了此处,便已立了赴死之心。你若当我……当我是你……知己,便容我与公子共罹患难。”
乱尘方要说话,那人又叫道:“孤男寡女,搂搂抱抱,竟说什么知己,好不害臊!嘿嘿,依我看呐,是那床上的奸夫**还差不多!”乱尘涵养极好,也不免有气,拱手拜拳道:“乱尘与这位甄姑娘夜叙知交之情,并无半分逾越礼法之举,你这位朋友,休要胡言乱语。”乱尘声音虽是不高,但胜在内力雄浑,这句话远远传了出去,却震得树木摇曳,砖瓦鸣响,连渭水的滔滔奔流声都被他的话音压了下去。
又听一人咦了一声,大声笑道:“兄弟,这小儿的内力果然不错,咱们今夜可有了玩头了!”这二人如此狂妄,竟视闻名天下的乱尘如黄口小儿,甄宓面具下的俏脸早已忿的通红,若不是乱尘在场,她早已凶性大发,出重招将这二人料理了。只听乱尘道:“明人不做暗事,两位朋友既是所为在下而来,何不现身一见。”他早已从二人话音中查出了二人方位,这话一说出口,对着滔滔渭水,抬手一掌虚飘飘的击空而出。
先前那人大笑道:“兀那小子,你我之间隔着数十丈,射箭都难达至,你却发掌打我,可是被这小妞迷昏了头?”之后那人亦是笑道:“兄弟,你看他非但脑子不行,连出掌都是虚软无力,可真是个脓包,亏得主公如此重视他,竟要我们一起出马……”他话未说话,却被先前那人喝声打断:“兄弟,小心!”
那天书有云:“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乱尘修习日久,早就了悟化境,方才那一掌深体道家弱柔齐物的妙诣,初时轻飘无物,破空无声,有如柳花飞絮,行得十丈之外,劲道不减反增,到得这二人身前,已散成一片,有如石墙大网。只是他心地善良,念这二人只是言语不敬,尚未有伤人之举,便未在掌中倾注过多内力,只是点到即止。饶是如此,先前那二人只觉呼吸陡然一窒,面前有如一道无形的气墙逼压了过来,忙不迭的举掌相迎,却听啪的一声脆响,这才将那掌气墙劲化去。
二人从未想过人力能如此神奇,只道乱尘使的是什么邪术,一人喊道:“邪魔外道,花拳绣腿,只会吓人。”甄宓再也忍不住,冷哼道:“既然是花拳绣腿,那你们四个便一齐上罢。”
那人嘿嘿大笑道:“兄弟,这小妮子耳力不错啊,竟然知道我们来了四个,有意思,有意思!”只见渭水陡然轰轰轰轰四响,已有四条黑影从河中跃出。原来他四人久藏在渭水中,又故意屏压着呼吸,乱尘甄宓二人这才不曾发觉。
这四人跃入亭中,当下分占四角,将乱尘与甄宓围在内处,生怕他二人逃了。为首的二人,一个生的五大三粗,脸上横肉丛生;一个也是精壮如铁塔,国字大方脸,二人俱是赤裸着上身,双持着兵器,一人是金瓜雷公锤、一人是楞铜狼牙锏,莽气四散,好似那驱鬼吓人的神荼、郁垒两位门神,让人瞧得好不自在。另二人身材倒不及他们这般魁梧,但也是颇为精干,一人倒提长戈,另一人左手绑缚一块不足一尺方圆的小铁盾、右手套着一把同等大小银光闪闪的利爪。乱尘不认识先前二人,反倒识得这二人,那使长戈的名唤高览,使盾爪的名唤张郃,乃是袁绍帐下的将军,他先前在关东军中,与这二人谈不上亲近,但偶有交集处,也算有数面之缘。
甄宓却不识得这四人,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口出不逊?”那横肉大汉手指乱尘,口中喝道:“你这小妞儿又是什么人?本大爷此次前来,专为这小儿,你这不相干的小妮子闪一边凉快去,若是不识相的,小心吃你爷爷两锤!”“你!”甄宓胸膛一起一伏,已是怒极,却被乱尘拦住。乱尘对着四人抱拳揖礼,说道:“在下曹乱尘,参见袁太守帐下诸位将军。”那横肉大汉没想到乱尘猜出他们乃是袁绍帐下大将,不由得咦了一声,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子眼力不错,倒是知晓爷爷来路,你不妨说说,爷爷姓谁名谁。”
乱尘微微一笑,转身又对张郃高览二人拱手抱拳,道:“张将军、高将军,二位多日不见,可还安好。”张郃高览并无那二人般狂妄无礼,亦是抱拳回礼道:“敬托曹兄之福,鄙人这段时日也算康安。”那国字脸大汉骂道:“呔,你这小子,我哥哥与你说话,你怎的不答?”乱尘道:“我……”他只说了一个字,那国字脸大汉又骂道:“你不与我哥哥说话,却和张郃、高览这种小角色套近乎,可是瞧我们不起?!”甄宓见这人圆目大睁,话语见唾沫四飞,不由得心想,这人也真是好生野蛮,我家曹郎欲先捧后敬于你,你反是不懂,只是一味的逞强骂人,若非曹郎尚仪好礼,我早就两个大耳刮子赏了你了。
乱尘却是心想:“他四人同来,本是伙伴,可这二人言语无礼,对张、高两位将军甚为轻视怠慢,这是什么缘故?”当下这四人所来之事不明,他不欲过多得罪,便深深躬身一揖道:“方才乱尘礼数不周,还请颜良、文丑二位将军恕罪则个。”那国字脸大汉这才展露笑颜,道:“小子总算识得泰山,你可知我二人哪位是你颜爷爷、哪位又是你文爷爷?”
乱尘道:“袁公雄据冀州,帐下猛士如云,谋臣如雨,其锐精者共有一十二人,号曰四梁八柱。四梁者,所向摧靡,勇冠三军,乃万人之雄,时人赞曰‘河北四庭柱’,夸的便是四位将军,当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乱尘再是眼拙,又怎会不知?”乱尘见那横肉大汉笑嘴大张,又捧他道:“颜良将军使得一双金瓜雷公锤,昔年乌丸之战中凭此双锤突入贼军中,直杀得众匪丢盔弃甲,自是猛气纷纭,豪气干天。”他转身又对国字脸大汉道:“文丑将军善使楞铜狼牙锏,曾率千人骁骑兵,于代郡中与鲜卑戎首柯能比短兵交接,将军不以敌众我寡,凭此双锏横行军阵之中,与夷狄力战一日一夜,驱敌百里,大胜而还,此间事,亦是天下共传。”这颜良文丑虽是勇猛过人,但常在河北闯杀,并未和中原群雄争锋,乱尘现在所说之事,正是他二人屈指可数的得意战绩,乱尘这一番话将他们二人捧得如秦将王翦、楚王项羽,他二人本就自视甚高,当下就云里雾里、飘飘然了,颜色也自是缓和了不少。
乱尘又对张郃高览二人道:“乱尘曾在关东军中与二位将军相处多时,自是见过二位将军与虎牢关前冲阵杀敌,出入万众,所向无前。四位将军各怀绝艺,如陆拔山岳,似水断虬龙,操六钧之弓,左右驰射,持万人之剑,克无不敌。正所谓‘百战百胜,豼貅绝羣’,说的便是四位将军了,乱尘仰止已久,岂会不知?”颜良与文丑俱是哈哈笑道:“好说,好说。”那张郃在关东军中见过乱尘本领,晓得他远远胜过自己,此时听他竟如此的夸赞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拱手道:“曹公子武功盖世,天下皆知,张某技拙人穷,这庭柱一说实是愧不敢当。”
乱尘道:“将军不必如此作谦。恕乱尘冒昧问一句,不知四位将军夤夜来寻在下,所为何事?”颜良正要答话,却见甄宓螓首一低,轻轻笑出声来,原来她与乱尘相识多年,只道他不苟言笑,此时却说出这么圆润无棱的马屁话来,觉得甚为有趣,一时忍不住竟笑了出来。颜良不悦道:“小妮子胡乱笑些什么?”甄宓道:“小女子先前也听说颜将军勇冠三军,只是不知如何个厉害法,今日听曹公子此番讲述,方才得知,心中震惊,实为敬佩,这才笑出声来,将军您大人大量,可莫要责怪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颜良哦了一声,笑道:“不怪不怪……”那张郃见他与文丑仅被乱尘的一番客气之言就得意忘形,浑忘了正事,低声提醒道:“二位将军,时辰已是不早,我们所来还有正事。”文丑显得极不耐烦,将手一挥,喝到:“你这厮,好生扫兴!这小子如此知趣,也省得咱们动武,带他回去便是了。”乱尘问道:“敢问将军,诸位要带在下所去何处?”
颜良笑道:“我家主公说你是个人才,可为军中之将,便差我四人前来带你回渤海。”乱尘面色一沉,答不出话,文丑不悦道:“袁公见你身无功名、只是个布衣百姓,心生恻隐,要授你为官,赏你一场大富贵,你还不速速谢恩?”甄宓道:“小女子斗胆过问一句,不知你家袁公所授何职?”颜良道:“代郡塞尉。”甄宓又问道:“官秩几何?”颜良道:“边县塞尉,秩二百石。”甄宓又道:“此职与那羽林中郎将相比,孰高孰下?”颜良嘿嘿一笑,道:“你这小姑娘当真是少不更事,羽林中郎将乃国之重臣,掌管帝君身侧的宿卫侍从,品秩比二千石,你说孰高孰下?”甄宓拍手大笑,口中不住赞道:“妙极,妙极。”乱尘知她精明,心想她不是为这二百石的塞尉小职而笑,定是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便不置声,心中寻思推脱的说辞。
只听颜良问道:“小姑娘,你笑什么?”甄宓答道:“说来也巧,董卓也见曹公子为世之英才,欲揽在帐下,早前也授了官爵,我想到此事,便忍不住想笑。”文丑不明其意,道:“你可是笑那董卓小气,只赐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甄宓道:“非也,非也。董卓此人虽坏,出手倒是大方,要封曹公子为羽林中郎将,更是赐爵魏候、赏邑万户,曹公子闲云雅鹤已久,志不在此,尚且一口回绝了。二位将军说说,这二千石与二百石相比,十倍之距、天壤之别,岂非可笑至极?”
颜良浑没料到甄宓如此的伶牙俐齿,被她这话呛的暴跳如雷,齐声骂道:“你这小妮子,再是啰哩啰嗦,我将你满嘴牙都敲了下来!”文丑也是怒骂道:“曹乱尘,你莫要不识趣!你当知但凡新近投奔我主之人,不过授其屯长、斗食这类的小职,意在自基而起、后观成效,但我家主公实在是赏识于你,初揽你入门,便授了你这代县塞尉一职,此为一县武守,已是不小。我家主公南据黄河,北守燕、代,兼有乌丸、鲜卑之众,也只不过为渤海郡守。我二人久随主公,征南闯北,战功硕硕,不过为部都尉,只高你一阶。”他手又指向张郃高览二人,道:”这二人虽不怎么成器,平日里只是蒙受我与文弟的福荫,同居这河北四庭柱之列,我实是瞧他们不起。但主公念他们追随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不过与你官职相当。你再不答话,可是要蹬鼻子上脸,自找苦吃?”
颜良这话说出来,张郃高览二人心中如何高兴?只是这二人着实武功高强,横行河朔,并无敌手,袁绍军中武将多番与他们较量,都是力战不敌,加上他二人率军确为勇猛,四战群敌,莫有不胜,颇得袁绍青眼相加,他们因此恃武凌人,骄横跋扈,早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关东联军相攻虎牢关时,若不是袁绍心忧渤海乃根本之地,不能无人照守,这才留他二人驻备,不然虎牢关前他二人早就双战那天下无双的吕布了。
乱尘见这颜良文丑二人脾气暴躁,甄宓若是再挑逗下去,可便是要动起手来了,他知晓甄宓的武功比自己只高不低,而这颜、文二将纵使武功高强,也强不过关羽、张飞二人,与张辽、高顺只不过是伯仲之间,因而并非担心己方不敌,只是先前与张郃有过故情,觉他为人品端、诚为良将,实不愿与他为敌,加上他本性就不喜争斗,便息事宁人道:“四位将军,承蒙你家主公不弃,如此抬举小子,小子本该欣然从命,但乱尘乃是一介白丁,又喜浪迹天下、居无定所,实在是个扶不上墙的混帐小子,我去了贵军之中,只会终日价饮酒作乐,非但于袁公的大业无益,更是毁败军心,坏了袁公名声。况且乱尘先前已答应他人,要回这长安城中践诺,古语有云‘为丈夫者,当践诺守信’、又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故而秦有商鞅立木为信,汉有季布一诺千金。乱尘虽不敢自比商君、季侠这样的君子丈夫,但也知这做人的道理……”
乱尘此话说的温文尔雅,自是给足了袁绍面子,孰料那颜良、文丑大老粗一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喝声将他话打断道:“啰里啰嗦的说的什么,你只管说去还是不去?”乱尘道:“袁公之情,乱尘心领。”文丑听到心领二字,以为乱尘同意了,便道:“那便走罢!”甄宓又气又笑,道:“文爷爷,去哪里啊?”文丑道:“去渤海啊,还能去哪里?”甄宓存心捉弄于他,道:“可曹公子并未答应你啊。”文丑道:“小姑娘莫要欺你爷爷不曾读过书,你们这些穷酸书生念的经我虽是不会,但偶尔掉个两句书袋你文爷爷倒也会得,这心领之意,不就是同意了么?”甄宓终是忍将不住,噗嗤一声,笑道:“乱尘心领,便是恕难从命。”
颜良嘿嘿冷笑道:“如此,你们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爷爷这对金瓜锤若是砸在你这娇妞儿的屁股上,可要打的开花了!”她见这二人一直对乱尘无礼,早就甚为不悦,若非乱尘不欲伤了和气,她早就上前动手了,这颜文二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口无遮拦,此时更是语言轻佻,竟然调戏于她,她素来刚烈,怎能不怒?她再不顾乱尘阻拦,冷言道:“曹公子的意思是,你们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公袁绍,守着那渤海那夜郎之地好好的押伎玩乐,不要老是做什么劳什子的春秋大梦。我曹乱尘自重身份,怎会甘为佣仆,伺候于他?”
甄宓此话一出,两方都是同为一僵,那久未说话的高览紧攥长戈,道:“曹公子,若是如此所言,可是说不得了?”乱尘长叹了一声,道:“是。我乱尘不能无信。”那张郃晓得乱尘的厉害,也不愿多生是非,有意居中调停,道:“能说动曹公子投效的,必是长安城中的一位大人物。敢问此人身份,可比得我主袁公四世三公之名?”乱尘望向长安城方向,道:“不瞒张兄,小弟委身董卓,实非本愿,乃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有恩于我,我不得不报。”他这话中虽满是苦涩,但后句却斩钉截铁,绝无半分追悔之意。
张郃四人一听,登时变色,那颜良文丑鲁莽,早已哈哈大笑,张郃正色道:“曹公子,张某敬你任侠壮烈,乃当世人杰之首,理应知善恶、明是非。那董卓纵虐宫室、杀主残臣,乃国之大贼,天地所不祐,人神所同疾,你怎的不知自爱,去委身于他?”乱尘低头轻叹道:“董卓之恶,我岂会不知?可……可他……此间事,我不想多作赘言。乱尘心意已定,还请张兄成全。”
张郃见他神色悲涩,知他有难言之隐,实是不想与他为难,但四人中以颜良文丑为首,自己只是屈居第三,怎可妄言半句?再者那袁绍已下了严令,若是乱尘不从,四人便当场格杀之。他素来耿直忠良,食君之禄、背君之托这种事如何做的出?便苦笑道:“曹兄,你我相交虽浅,但张郃确为钦敬于你,有几句多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乱尘见这张郃温仁有礼,对他好感更深,抱拳道:“张将军意气峥嵘,常是微言大义,又怎会是多言的闲话?”张郃道:“曹兄,你武功盖世、当世几无敌手,正是因此,已是天下大患。”乱尘心中一震,道:“愿闻其详。”张郃道:“曹兄你饱读诗书,当知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你若不从,我主必要杀你……不止我主,荆州刘表、西凉马腾、益州刘焉、徐州陶谦、扬州刘瑶,除了你自家兄长,可以说是天下诸侯,都是必杀于你。当今之世,如浊浪狂流,欲成功立业,必除董卓、控长安,可那董卓兵精将众,如何能敌?唯有剪其党羽、除其虎翼……董卓已有无双吕布、刀狂张辽、陷阵高顺这等虎狼之将,若再得你,后果不堪设想。为了不给敌人可乘之机,天下诸侯,若不能得你,只能杀你!”他见乱尘脸上悲色更显,趁热打铁又道:“我辈习武之人,当以武立身、以德立名。曹兄武功既高,何不思下投名主、上报国家?想我袁公四世三公、名门之后,弱冠登朝,为西园八校尉之首,不出三年,播名海内;后值内帷阉宦作乱、二帝废立之际,则忠义奋发,先诛蹇硕、再讨张让;董卓引兵入京,纵放兵士,突民庐舍,剽虏资物,袁公忿之识之,不行莽夫之勇,单骑出奔,藏大义之锋,则董贼怀怖;及至冀州,济河而北,则勃海稽首。时至今日,袁公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众,威震河朔,名重天下。这短短数年,袁公何得如此?无他耳,唯因三德——袁公为人政宽,百姓德之,此为一德;袁公体才之智,谋士德之,此为二德;袁公赏悍之武,猛将德之,此为三德。袁公既以豪侠得众,遂怀雄霸之图,天下胜兵举旗者,莫不假以为名。及临场决敌,则悍夫争命;深筹高议,则智士倾心。曹兄,我袁公既有如此威荣,缘何不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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