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二回 迟日江山丽,知己夜来香(下)(1 / 2)卫渔1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李儒等人趴在距小亭一里外的泥泞中,夜雨浇澈,将每一人都淋的湿透。他自中夜时分调兵出城,到此时已有一个多时辰。这一个时辰里,一众下属引弓备弩、抹箭喂毒,只等李儒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将乱尘与甄宓二人射成刺猬。但李儒却如石人一般,在那泥淖中一动不动,只是远远的瞧着二人。他在等,他亦在犹豫——这曹乱尘当真该不该杀?能不能杀?我欲成大业,那吕布处处与我掣肘,他武功当世无双无对,帐下又有张辽高顺二名智勇兼备之将,已颇令我头疼。这曹乱尘武功更为高绝,若放他入长安城,吕布得了他这个同门强援,我于朝堂上、军野中,如何对付?……但此子侠肝义胆,那董卓颇是赏识他,我若杀了他,董卓会不会恼羞成怒,与我翻脸?眼下那鬼脸怪人同在,此人武功亦是绝高,在董卓堳邬的千军万马中二人都是逃了。我今日虽是有备而来,可要是想杀了他们,怕也非是易事,纵使能成,这些年我积蓄的精干之才怕要折了十之八九。倭人虎伺在侧,虽是言讲与我共杀乱尘,却只派了些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卑弥呼国主、难升米国师、还有那个司马小鬼到现在一个也没现身,真以为我李儒是好欺瞒的脓包,欲叫我与乱尘拼个你死我活,你们坐享渔人之利么?

忽听得耳后沙沙轻响,有人已移至身边,只听那人压低着声音,道:“李博士,今夜我们大举用兵,为何久不动手?”李儒听他这汉语讲的并不官正,猜是那倭人到了,他扭头一看,果然是那邪马台国师难升米。他见那国主卑弥呼与司马公子并未同来,心中更有了计较。但眼下长安诸事自己尚需与倭人借力,面子的上事情总要做的,便呵呵一笑,故作犹豫道:“不瞒国师,这曹乱尘雅量弘博、思心通远,世人多誉之,我在堳邬时对他气节亦是心折,端的是个人间奇男子。我若杀他,恐遭万民之口诛。况且,他孤心情爱,并不过问世俗事,他既是与我无碍,我何必杀他结怨?”

难升米心道:“这李儒天资凶谲,舞智御人、难有抵者,他向来处事决断,怎的今日婆婆妈妈,竟似个娘们一般?”他心中想法不足为外人所道,便笑着劝道:“古语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使君怀超世之才、拥竞天之力,当学秦孝公以虎狼势吞天下,何必拘于这等小节小义?”

李儒心中冷笑:“你这倭人,竟援引《淮南子》中的典故,以侵吞天下诸侯的秦孝公誉我,看来今日是要杀定了曹乱尘。我李儒何等人也?岂是那市井匹夫,受你一两句吹捧,便不知南北?我要杀乱尘,是忧他相助吕布、与我麻烦。可他却与你们国主有救命之恩、复辟之谊,你们不思图报便也罢了,竟是如此迫切的欲置他于死地,究竟所为何事?……好,容我再试你一试。”只见他双眉紧皱,故作忧状,道:“国师休要夸捧在下,李儒受之有愧……我仔细想来,那曹乱尘乃吕布同门、曹操胞弟,与徐州刺史陶谦又有救儿之功,那袁绍、公孙瓒、刘虞等实力军豪对他亦有不浅的交情,再加上董卓许他魏候之位,实是对他青眼有加,我们今日若是杀了他,近乎是与天下群雄为敌,此子一人,与我与你家国主所图的天下大事孰轻孰重?今日一事,乃是我一时缺了计较,现在想来颇觉得不妥,不妨咱们今日趁神不知鬼不觉时暂且收了兵马,日后再从长计较?”

难升米陡闻李儒要临阵退兵,心想国主明令欲置乱尘于死地,眼下夜黑风高、凉亭中的二人又无戒备,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可容他逃了?急忙道:“肉置砧板,岂有撤刀之理?这曹乱尘虽有奇才,但为人奋角桀骜、目无君纲,空有蛮武,当年我家国主等有意招揽、欲授他于高官厚爵,没想他非但不识抬举,更是处处冷言冷语、与我家国主为难,前些日子,更是明目张胆的伙同这鬼脸怪人杀我十二长侍、屠我百千死士。此等忘恩负义、桀骜难驯的凶徒,倘若不除,由着他性子在长安城中乱来,恐坏了使君举国立朝的大事。”他见李儒面色稍缓,又添油加醋道:“如使君方才所言,董卓对此子颇为器重,若是容他进了长安城,要再杀他可是千难万难了。今日我等领兵出城,吕布、董卓尚且不知,那天下诸侯又怎会知晓?咱们眼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二人杀了,再将他们乱刀剁成肉泥喂了野狗,岂不只是你知、我知、旁人不知的小事?”

李儒听他理由说的甚是牵强,心想倭人要杀乱尘怕是更有结怨之事,但难升米这老贼秃嘴可真紧的很,竟是试探不出,便仍是佯意为难,道:“国师所言有理。只是这二人武艺高强,世所共知。那董卓堳邬无数的精兵强将,都能容他们二人逃了,我们眼下如何能有必胜之机?国师与此子早就结识,该是见识过他的武功,这小子倘若发起狂来,你我帐下可是无人是他一招之敌。不是李某贪生怕死,只是我等有大事要做,与这小子犯浑,可是大大的不智了。”

难升米恍然大悟,心道:“你说了半天,我以为是想的是何事,原来还是你贪生怕死,生怕杀狗不成反被狗咬。汉人皆言你李儒阴险如崖阱、深阻竟叵测,我原也当你是个枭雄,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甚好,甚好,待我等借你之力铲除董卓、扫并群豪后,杀你也是方便了些。”只听他道:“使君勿忧,此二人武功虽高,但止有双拳,我等今日尽遣精锐,有干员逾千,何愁此贼不除?”李儒道:“那董卓堳邬……”难升米知他要说什么,道:“今日之势,与那日自是不同。现今旷野雨夜,他二人视线不清,难以施展武艺,此是其一;那日董卓无意杀之,亦无事先埋伏,今日咱们谋定而后动,有备而来,此乃其二;其三,咱们三面环围,又有渭河天险做屏,他们退无可退,这为其三;今日弓箭上所啐的毒药乃是天下至毒,哪怕只是擦破了油皮,也是一炷香内必死,更无解药,此为其四。我等据四优而攻其四劣,稳操胜券耳!只需使君一声令下,这万箭陡然发难、一瞬齐发,二子伏诛自是须臾之事。”

李儒见这难升米说话时咬牙切齿,想那倭人是必置乱尘于死地而后快,自己与倭人结盟,乃是有利相图,乱尘于己,可除可不除,眼下犯不着为他与倭人翻了脸。况且杀乱尘既是无虞,便由得倭人杀了,便道:“国师一言,令李某茅塞顿开。正所谓‘时不我与、机不可失’,咱们这便动手罢。”

难升米见李儒右手高扬,只消得这右手落下,数千兵士便会一拥而上,万箭攒簇疾发,那曹乱尘与鬼脸少女绝无幸至,不由得脸露奸笑。却没想身后一人低喝道:“李儒,太师有令!”

二人扭头一瞧,正是那董璜董越兄弟俩人手持着一方令授立再身后,董氏兄弟俩身后更是铁甲如林,密密麻麻,数以千计。只听董璜朗声道:“李儒,太师令你班师回京,至今往后,不得打扰乱尘公子。此乃太师紫金印绶,你当是认得。”李儒识得那印绶,更是从衣色甲饰上瞧出董氏兄弟所率的乃是虎贲、羽林二部禁军,当即跪伏于地,心想:自己三更出城,眼下尚未至五更,董卓便即遣了这兄弟俩率兵前来,他倒也好快的消息。嘿嘿,董卓啊董卓,这些时日来我见你纵于酒色、不问世事,还真以为你已然醇酒妇人、失了在西凉时的锐气与野心,今夜我擒杀曹乱尘不成乃是小事,反倒是把你这个老狐狸的尾巴给揪出来了。

董越见李儒并无动静,还以为他不信,将紫金印绶拿至李儒眼前,道:“先生,你久侍叔父,自是认得这紫金印绶,咱们兄弟俩奉命行事,并非有意阻拦先生的好事。”李儒嘿嘿一笑,道:“将军说的这是哪里话?李儒不过是太师帐下的一个文弱书生,原不该过问这军国大事,只是想这曹乱尘在堳邬中对太师言语不逊,恁得不识大体,冒犯了太师威严。李某久受太师重恩,怎可容他对太师如此的放肆无礼?这数月以来,李某气不过,今夜这才和邪马台的朋友出城。原想不惊动了太师他老人家的清静,私下里料理了这等匹夫小子便是,却浑没想太师对这小子青眼有加,这才遣了两位将军前来。李某对太师忠心不二,绝非存心欺瞒,还请两位将军回去向太师多多美言。”董璜笑道:“先生太客气了,我兄弟二人常听太师说先生机智多变、办事得力,又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汉,他老人家又说我兄弟俩还是太过年轻、做事死板,比不得先生迅猛果断、灵活机变,让我俩向先生多多学习呢。”

李儒素来奸诡,乃是个善于将话反说的个中高手,又怎会听不出董璜的意思?——“董卓这是借董璜之口敲山震虎呢!说我迅猛果断、灵活机变,实是说我欺上瞒下、独断专行。嘿嘿,还说什么‘一条忠心耿耿的好汉’?恐怕说我是一条不听话的狗罢?”

董璜原想这番话说出来,任李儒再会遮掩颜色,面上总要难看一些,没想那李儒竟毫不生气,更是拱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将军与太师太过于抬举李某了,李某愿为太师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大家心里都是有数,可场面总是要做的,董璜拉着李儒的手笑了一阵,才指着凉亭,道:“那……”李儒道:“既是太师他老人家的意思,李儒岂敢不从?收了兵马便是。”他大手一挥,身边的小校得了示意,兀自传令去了,不一会儿的工夫,众弩箭手已卸了劲弦怒弓,以十人为队、循着来路悄无声音的撤了兵去。

董璜见李儒兵士虽是撤了,但邪马台的人马却是一动未动,又转向那难升米,笑道:“灭寂法师,有劳了。”难升米怎想到如此的变故,直气的目瞪口呆,讷讷自语道:“这……这……”董璜见他气的失了神,止不住的欲笑,便对李儒道:“李先生,法师与你同来,可是另有要事?怎生的不理人?”李儒面生尴尬,轻轻唤那难升米,连唤了三四声,难升米才反应过来,只听李儒道:“灭寂法师,太师一向慧眼如炬,今日他如此的赏识曹公子,可知他的确有过人的地方。咱们既为太师的爪牙猛士,也算做了曹公子的试金石,尽了自己的分内事。今日已然事毕,曹公子果然不负太师厚望,他日哪,咱们不可再与曹公子造次,更要遣派人手,暗中护他周全。”董越听的这话都起了鸡皮疙瘩,嘿的一声笑出声来,道:“李先生可好心的紧呐!”

难升米望望李儒,又望望董璜董越,见他兄弟二人右手紧握着刀鞘,只等自己说一个不字,其身后所带的数千铁甲禁军便要一瞬间动手,别说现在己方不敌,就是能敌的过,与董卓贸然决裂也是绝非智举,便强笑道:“李先生所言极是,咱们今日便到此为止罢。”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一只两三寸来长的竹制圆筒,引线一拉,一方妖绿无比的烟火窜上天空,那烟火虽小,但绿光却盛的怕人,竟将这旷野雨夜耀的一片绿茫茫,说不出的奇诡妖冶。董越心想:太师千叮万嘱,不可惊动乱尘。你这倭人虽是下令收兵,却是放这么大一个妖里妖气的鬼火,存心与我们为难是不?”他性子直,脑袋上的青筋毕露,当场便欲发作,却被兄长暗中拉住了手,他抬头只见董璜眼眸子里亦是要喷出火来,却听他说道:“大法师,你这烟火可真俊俏的紧啊。怕是想那曹公子孤饮独酌、寒夜寂寥,这才放了这把烟火,以助他酒兴的罢。”李儒听出董璜话中的火药味,也道这难升米好生的不识抬举,急忙哈哈打着圆场道:“将军说到酒,李某可真心痒的紧了,咱们速回长安城,李某坐庄,请大师与两位将军到长安西城的醉仙楼畅饮一番,如何?”难升米狠狠瞪了李儒一眼,又向着董氏兄弟身前啐了一大口浓痰,僧袖一拂,当下欲走。

他起身走了不过数步,却被董璜伸刀拦住,难升米怒目圆睁,骂道:“将军这是何意?!”董璜冷冷道:“法师慢走,董某还有一桩小事相告。”难升米早已气急败坏,再不顾得脸面,道:“有屁快放!”董璜道:“前些日子,贵国国主言说樱亭风水不雅,与王气多有不宁之处,我二人便向太师禀报了。太师说你们乃是贵客,不可失了礼数,便遣我们兄弟二人另择一处兴风旺水的宝地府邸,我兄弟二人也想贵国国主乃万金之躯、人中之龙,万万少不得那“王霸之气”,当下不敢怠慢,请了长安城中最有名的风水先生连找了三天三夜,这才在南城给你们找了一个龙潭虎穴的兴旺地。”难升米乃是倭人,听不出董璜方才说“王霸之气”时那个霸字说的乃是“八”字之音,实是笑他国主‘王八’,只道董璜乃是西凉口音,心想这董卓倒也会做人,颜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道:“有劳将军了!敢问新府所在何处?”董越心中暗骂:这倭人果真不要脸,方才还教我哥有屁快放,现在就说有劳了,当真是翻脸有如翻书,无耻至极!

只见董璜做了请的手势,道:“那就劳烦法师同行,我兄弟俩现在就带法师去看。”董璜如此作言,乃是生怕这倭人言而无信,撤兵后又返回来加害乱尘,这才将他“请”进长安城中,待天色放晴,乱尘的危难化解了再说。

难升米没有法子,回头远远望了乱尘、甄宓二人所在的凉亭一眼,跨身上马,被董璜董越连同那三千禁军夹在中间,悻悻的走了。

却说那四人夜闯司徒府,方方摸进王允厢房内,却被门外一名身穿链甲的汉子瞧出了动静,为首那人倒提重剑、提身一跃,兜掌便往那汉子颈下的人迎穴拍去,只想一招间将他打昏了。他这一掌既快又狠,掌风呼呼,有如烈风过境,那人就算是一流好手,在这黑暗中被他这般陡然偷袭,怕也难敌。孰料那汉子冷哼一声,竟是不退不让,左掌环兜,对着来敌呼拉拉的也是一记铁掌。

二人刚掌相逢,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掌力上冲下陷,直震得屋瓦与地面的青石砖四处乱跳,哗啦啦碎了一地。那链甲汉子身子丝毫不动,反倒是先出手那人在空中连翻了三个筋斗,这才卸了劲力,踉踉跄跄的落下地来,他又退了数步,只觉那汉子的劲力仍是不懈,竟震得自己右手关节脱了臼,喉头一甜,哇啦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王允正要出声,只听得另外二人低声齐道:“兄弟,休要出声!”这二人说话间一个贴柱攀爬、一个趟地踢行,抢住了空位,一上一下双拳双腿齐攻那链甲大汉。他二人原想这链甲汉子招数刚猛,走的乃是外门功夫,二人手脚并用、同时出手,应当能将此人拿下,谁想到这大汉应变甚速,仍是不避不让,双手上错下挡,同时施展出两门大相迥异的擒拿手法。倏忽间,他左手已拿住上面那人疾插咽喉的双手、右手抓到下首那人横踢膝盖关节的一只重腿,只听他怒喝一声,刚猛的内力旋即迸出双手。那二人竟被他这股内力一贯,在空中直旋了六七个圈儿。那二人虽是心中生奇,但不肯慌了手脚,上者出腿凌空倒踢、下者出爪贴拿擒攻,这二人默契非常,那链甲汉子虽是技艺在身,也是迫于形势、不得松开手来,退了两步。

链甲汉子与先前那人对了一掌,只觉那人武功也是走得刚猛一路,似是西凉雍州一地的汉人正宗武学,脑中便以为这些人都是汉人,没想到这眼前二人内力虽也是刚强,但于中土的功法大相径庭,招式更是凌厉中兼含诡异,自己一生纵横,从未见过这般武功。但他生性豪迈,遇了这两名劲敌,更激起他战意,右掌凝集内力,手骨格格作响,对着这二人小腹的要穴,又是呼啦啦的两掌。那二人瞧了这般劲道,均是心道:“此人好生了得!此二掌分袭我二人,非但形式凶猛,连劲力都丝毫不减,我二人若是举掌与他对拼,只怕要被他轰得手断臂碎。听闻那周仓一双擒鹰爪厉害,乃是当世第一流的好手,没想到他掌法也是如此了得!这汉人家的武学,果然博大精深!”他二人不敢力敌,各自反手后探,从背后解下一根六尺来长的镔铁长棍,手腕运劲连抖,双棍抡舞有如风雷火轮,以进为退,攻向那链甲汉子。

那链甲汉子身在半空中,见钢棍双双袭来,自己再不收掌,恐怕双手要被钢棍绞碎,不由得剑眉怒竖,骂道:“好贼子,竟使兵器!”说话间,两条钢棍已然攻至,横扫他腋下。他急忙使出千斤坠,自半空中落下身子,身子跟着一矮,堪堪躲过那二棍堪比天衣无缝的联手攻击。他这一落,掌中内力全趋入双腿,将王允这厢房内一尺来厚的青石硬砖踩的粉碎,小腿更是陷进地下。对面二人瞧出空隙,双棍改横扫为下劈,他急忙从腰间抽出一把大刀,举刀伸往背后、反手环挑,将二人的长棍荡了开去。他眼见这二人招数凌厉,但终究内力不敌自己,便生出以刚对刚的心意,又是虎喝一声,大刀挥舞如闪电肆虐,满室都是势若奔雷的刀声,王允与蔡邕不通武学,只觉并不明亮的夜光撒在他的大刀上,却有如雷霆电种,耀眼异常。

他如此悍勇,使双棍的二人如何能敌?二人使尽浑身解数,在满室的刀光下奋力相拼,幸得二人默契非常,一人守御、一人攻敌,有如四拳四腿,这才支撑了一百余招,但即便此,二人浑身已被汗水湿透,发髻更是散成一团,说不出的狼狈。先前使重剑的那人眼见同伴有难,也不顾得自己关节脱臼,左手按住右肩关节,咬牙运力,只听咯嚓一声脆响,关节已然接上,只听他低声道:“姑娘,你且躲一旁去,免得伤了你。”王允与蔡邕听这人话音甚是熟悉,只觉他是个熟人,又听他说什么姑娘,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听方才走在最后的那人轻轻哦了一声,蔡邕更是心头如落大锤,这姑娘怎么话音这么像琰儿?他也顾不得屋内众人尚在酣战,从床上爬起,自怀中掏出了火石,兀自将油灯点亮了。他提灯一照,那蜷缩在角落里的,不是爱女蔡琰还能有谁!

王允也是瞧得诧异,再循着灯光拿眼看对攻的四人,却见使重剑的那人满头白发、怒目虎睁,正双手举着重剑左挺右刺,使铁棍的二人相貌相似,应当是兄弟俩,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着黑衣,好似那提着哭丧棒的黑白无常,正挥舞着镔铁钢棍,与对面那链甲汉子猛砍狂劈。王允识得那使重剑的汉子,还以为他全家早已被族灭,有些不信,自蔡邕手中提过灯来,这才确认是他,急忙道:“皇甫兄!是你么!”那使重剑之人正是皇甫嵩,他在长安城外与日夜行者救了蔡琰,趁这夜色潜入司徒府,原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蔡琰送回,却不料司徒府中竟有如此劲敌。他见王允识出自己,而对面那链甲汉子攻的又紧,重剑抡舞,又还了几招,这才得空开口道:“王兄,是我!”那王允再提灯看对面那链甲汉子,只见他国字脸、面色白皙,剑眉英目,说不出的英烈阳刚,正是自己所托寻访司马防的那位朋友,急忙道:“快快住手,都是自己人。”

那汉子有了灯光,也瞧清了对面的皇甫嵩,面色亦是大异,急忙撤刀收招道:“皇甫大人,竟然是你!”皇甫嵩也瞧见了他,紧皱的眉目也是倏然一展,哈哈大笑道:“是我!是我!”日夜行者见众人大笑,知是自己人,也收了兵器,后退了数步。那日行者素来敬佩武功高强之人,只以为他是司徒府的护院总管周仓,双手抱拱,笑道:“周先生武功精强,誉满九州,在下仰慕已久,只可惜俗事繁忙,一直无缘识荆,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在下佩服!”那汉子哈哈一笑,拱手还礼道:“阁下客气了,在下久在军伍中,乃是一介粗人,只是粗通些武艺,比不得周仓周先生。”日行者一愣,讶道:“你不是那‘擒天鹰’周仓周先生?”

皇甫嵩笑道:“这位哪是那周仓?这乃是温侯帐下第一猛将,张辽张文远!”日行者又是一愣,原来此人竟是那张辽!世传吕布武功举世无双,身边更有两员爪牙虎将,一名“刀狂张辽”,一曰“陷阵高顺”,皆为人中之龙,有万夫莫当之勇。今日此人以一身之力抵挡己方三人,居然能旗鼓相当,堪堪斗了个平手,这等武功,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只听张辽道:“皇甫大人,你可折煞文远了,您的西凉重剑勇猛凶悍,这两位兄弟的镔铁棍法奇诡无方,又兼顾阳猛刚强,皆是当世第一流的好手,倒是文远方才的拙技让三位兄弟见笑了。”

日夜行者一齐拱手回礼道:“我兄弟二人七年前初涉中土时,便闻得将军声名,今日一见,真乃世间虎将!我兄弟二人乃好武之人,倘若将军不弃,日后可要多向将军请教了。”张辽道:“不敢当。听二位语义,乃非我中土汉人?”皇甫嵩说道:“这二位兄弟虽非汉人,但侠肝豪胆、义气昭昭,皆为英烈之士,且容我来向诸位引荐。”他手指日夜行者,道:“这二位兄弟江湖名曰‘日夜行者’,乃是邪马台国第一流的高手,因得武功高强,被那邪马台国主卑弥呼引为左右侍者。但这两位兄弟热血之心不灭,多见此人忘恩负义、阴毒诡诈,便生了厌恶感、与其交恶,幸得恩公相援,皇甫这才幸能与这二位结识,引为至交好友。”张辽、蔡邕等人均未听闻过他二人的名号,但心想那皇甫嵩素为人杰,所交者必不是奸邪之徒,这二人能得他如此美誉,定然是两条好汉,便齐齐道:“久仰!”

那日行者想他兄弟二人这些年来为卑弥呼做过不少坏事,只是最近才改邪归正,那皇甫嵩却略过不表,言语中却多加誉词,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道:“小可贱名,扰了各位轻听了。”

王允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诸君再是这般的客气,就显得生分了。”群豪闻言俱是哈哈大笑,那蔡邕笑了一阵,道:“皇甫兄帮在下送回爱女,蔡某可欠了老兄一个大人情了,只是老哥行事也太诡秘了些,这黑灯瞎火的摸进房中,我与大哥还以为是那李儒遣了贼子来呢!”

张辽也道:“蔡侍郎所言有理,这夜黑风高,文远恰有要事回报王司徒,却瞧见四位人影崇崇,也以为是贼子造次,竟摸到司徒府内院中来,这才出手相攻。幸得王司徒眼力甚佳,瞧出了是诸位先生,不然呐,张辽这条小命就要败在三位手下啦!”张辽这话说得既谦逊又幽默,引得群豪又是一阵大笑。皇甫嵩答道:“蔡侍郎、张将军,二位可折煞老夫了。皇甫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若不是形势所逼,怎会学那乡野间的夜盗随意闯人门府?”

王允道:“皇甫兄如此隐秘行事,可是因那倭人戮你全家,只以为你已然身死?”皇甫嵩道:“正是。这二位兄弟原为十二长侍之首,恩公血屠樱亭,那倭人以为二位兄弟也随那其余十长侍同死。我三人既为已死之人,便可做无影之事,于暗中与倭人、董卓作对,可得奇效。故而今夜我们夜探贵府,便是要瞒过贼人的耳目眼线,悄悄将蔡姑娘送回,我们事毕拂袖而去便是了,没想到机缘巧合,遇到了张将军。”

蔡邕道:“皇甫兄此言不差,最近这司徒府外来了不少生面孔,一个个扮作那贩夫驺卒,眼睛却止不住的往府内窥探。我与大哥已有些怀疑,这些贼子可能趁周仓裴元绍二人不在,已将爪牙伸进府中,在护府武士中收买安插了不少眼线,将我与大哥的衣食住行都严密监视了,也不知是李儒授意,还是那倭人所派。”皇甫嵩叹一口气道:“今日故人重逢,得巧遇张将军,本是一大快事,却失了隐秘之机,教人好生气恼。”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