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朋友不就应该如此吗?”闫寸道:“收拾一下,准备岸吧。”
“好。”
四名船夫依照吩咐将船驶回了船坞后的小码头。
昨夜算是试航。
试航成功了,荷花依约去给老船匠付最后一笔款。
下船后,荷花便冲船坞欢喜道:“船很好,又宽敞又稳固,日后还想请您……”
她的话没说完。
她连退了两步,直撞在燕子身。
燕子稳稳扶住了她。
荷花下意识地握住了燕子的手。
“去后头,别看。”
燕子扳着荷花的肩膀,让她回过身。
刚一回身,荷花就猛跑几步,蹲在河边,吐了起来。
船坞里有个死人,确切地说,是有六块尸体。
头,躯干,双臂,双腿。
闫寸率先进屋,走到头颅边,用刀鞘挑着没沾到血的一缕头发,将后脑勺朝的脑袋翻转。
正是带头组织船匠造船的老人。
“那个,”吴关道:“昨日咱们拜的河神,她手里的人不是也被拆了六块吗?”
闫寸的眉头深深皱起,他抬眼看向四名亦了岸的船夫。
船夫是荷花花钱雇的,此刻荷花尚未付钱,他们不敢走。
靠水讨生活的人,看到这样的尸体,自也想到了河神,他们满脸惊恐,其中两人还跪在河边,不停地磕头,口中念念有词。
“此事绝不能声张,”吴关道:“我看鄂县许多人都有拜河神的习惯,若引发恐慌,就麻烦了,我这就去县衙,让衙役带副棺材来,先将尸体收走……”
吴关的打算没能实现。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几名船工匆匆奔来,一见死了一地的老船工,他们立即哭喊起来。
“河神真的发怒了!”
“不该是您啊!您一辈子诚心供奉,河神不该对您发怒啊!”
“是他!昨日的祭祀他对河神不敬!”
有人伸手指向吴关,其余几人迅速靠近,几乎将他围住。
吴关懵了。
闫寸立即挡在了他身前。
“你们干什么?”闫寸大喝道。
他横握环首刀以示警告,几人若敢放肆,他会毫不犹豫地抽刀。吴关亦回过身去,跟闫寸背靠背,拉开马步,摆出防御姿势。
两人与几名船工对峙时,更多人围前来。
“杀人偿命!”有人喊道。
“惹怒河神者,偿命!”有人提出了更有指向性的意见。
“不能放走他们!”
……
几名船工还未动手,围观者却已纷纷向两人投掷石子儿。
船工稍微散开,以免误伤,闫寸则一把按低了吴关的脑袋,将他护住。
荷花焦急地大喊:“你们住手!”
她已冲向了人群,试图靠撞击推搡阻止他们丢石头。
燕子的速度更快。
他飞身前,众人都未看清他做了什么,站在最前头的一名老者已被他按倒在地。
一把匕首抵在了老者脖子。
“谁再动,我就杀了他。”
人们都住了手。
躲在众人中泄愤,他们肆无忌惮,可若单拎出来,要其为一个人的性命负责,他们还是要掂量一下的。
若这老丈因为我没停手而丢了命,该如何收场?
石头雨一停,吴关立即踮着脚去看闫寸的头,又试探地在他背摸了摸,“伤到没有?”
“躲开了,无妨。”
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唯有那被燕子按在地的老者不断呻吟着,一会儿说扭了腰,一会儿又说胳膊被燕子拧伤了。
合着古人也会碰瓷,吴关不禁摇头。
“诸位说我惹怒了河神,那河神为何不冲我来?”吴关朗声道:“究竟是河神发怒,还是有人作案后嫁祸给河神?”
说话时,吴关的目光缓慢扫视一周,几乎与每个围观者都短暂对视了一下。
有人恐慌,有人仇视,还有人挪开了目光。
“栽赃陷害河神之人,你好大的胆子,若河神有知,必不会放过你!”
论虚张声势,吴关绝对是一把好手。
闫寸亦帮腔道:“船工是否被人所害,仵作验过便知,在此之前,谁若敢伤人,按律处置!”
燕子收刀,松了手。
他们已不需要人质,两人这番话已镇住了大部分围观者。
大部分,不包括刚才被按在地的老者。
老者在两名后生的搀扶下爬了起来,不服气地梗着脖子道:“他们是京官儿,本地官府必会包庇他们!”
“那你想怎么样?”吴关反问。
不等老者答话,荷花率先开了口。
“我知道他想怎样,他想原价买回铺面。”
“哦?”
“赵徐来,赵员外,不久前我买下了您在鄂县的所有产业,共计两间杂货店,一间邸店,一间修车店。
我记得变卖财产时您说身体有恙,要回江南老家养病,我能接手这些产业,给您兑出一大笔现钱,您如何感激。
呵,突厥一撤兵,您病也不养了,一见面张口就要原价买回产业,被我回绝,就来此地闹事。
赵员外,人不会是你杀的吧?”
赵员外被荷花一问,脸很是挂不住,却依旧嘴硬道:“此女趁战乱低价,大肆收购我等辛苦一生才得来的产业,此事没完!”
荷花哪肯平白受他指责,手一叉腰,道:“低价自有低价的道理,若突厥真打来了呢?再便宜的屋子,一把火烧没了,我也得亏得祖宗都不认识。
怎的?冒险的时候我,有好处的时候你来?你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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