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帆三口两口吃完了这个炸馒头，喝了两口茶，便把魏院士有意把他推荐给冯教授进入拟议中的北河大学物理系当教师的情况对陆芳静说了。陆芳静说：“那太好了，我们的蛟龙终于要一飞冲天啦。帆帆，晚上咱们不在食堂吃了，去下馆子，喝两盅。祝贺你冲开这个烂泥滩，上天入海，大展宏图。”

下班以后，陆芳静去洗澡，洗完澡换了一件干净衣服，捯饬了一番，到宿舍叫出江一帆。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江一帆也换了衣服，还把嘴边的黄毛毛刮干净，像一个成熟的男子汉的模样。陆芳静心里好笑：这一根筋也开始注意起外表来了。就算这样，江一帆那个硬硬的头发还是不听招呼，翘起来成了天线宝宝。

他们出了厂门，坐三站公共汽车，到了一家叫做“不思蜀”的川菜馆子。陆芳静知道江一帆在小时候跟着外公外婆在四川、湖北一带待过，喜欢吃川菜。

服务员迎接他们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递上菜单。陆芳静说：“帆帆，这里是川菜馆，你懂我不懂。你来点，我结账。”

江一帆说：“姐，别客气。我来结账，我虽然挣得不多，可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都不饿。你可是还要给家寄钱。”

“不行！”陆芳静说，“姐别的事儿都听你的，就是今天结账这事儿不听。这是姐的一点儿心意。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说罢，陆芳静烟圈儿红了又要掉眼泪儿。

“芳姐，”江一帆说，“最近你怎么像个小闺女似的，动不动就要哭鼻子？”

“小闺女？哭鼻子？那是福气，”陆芳静说道，“帆帆，姐已经不是小闺女了，姐这朵花已经开谢了，已经被糟践了。姐现在是女人，失去了纯真的女人，不干净，不天真了。当小闺女，撒撒娇，那是做女孩儿的福气。我从小就没有享受过这种福气，今天当作兄弟你的面儿，享受一时半会儿的做小闺女的福气，行不行？”

“那敢情好，”江一帆说，“我做梦都想当大哥哥，有个可爱的小妹妹呢。”

江一帆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勾起陆芳静的伤心，赶紧点菜：蒜泥白肉，夫妻肺片，鱼香肉丝，樟茶鸭，还有一碗萝卜连锅子汤。陆芳静说，还要点酒，要和江一帆喝个痛快。江一帆说他对酒精过敏。陆芳静就叫他以茶代酒，她自己要了一大扎啤酒。

酒菜上来。陆芳静拿啤酒杯给江一帆倒了一大杯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啤酒。她举起杯来，说道：“帆帆，来，咱姐儿俩碰一个。你喝一小口就行——茶水一次不能像啤酒似的喝那么多，姐干了。”

干完了这一大杯啤酒，陆芳静说道：“帆帆，你进了大学当老师，就是龙归大海。你的天赋，聪明才智就可以充分发挥出来。姐为你高兴。你的成功和开心，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可贵。以后，你不管到了哪里，你和谁在一起，你都可以相信有这个苦命的寡妇姐姐在天涯海角惦记着你。我如果下海了，我一定会为你洁身自爱。今天这杯啤酒，这个‘不思蜀’饭馆，就是个见证。”

江一帆被陆芳静的情意深深地感动了，他说：“姐，咱们此心可昭日月。灵魂儿有这样可靠的归依，我们可以说是不枉来人世走一遭了。”

他们彼此给对方夹菜，碰杯喝酒，十分高兴。没有多久，一扎啤酒就被陆芳静完全喝完了。江一帆说：“姐，你真是好酒量。这酒下了你的肚子，就好像是白水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要是我，闻到这个酒的味儿脸就红。”

陆芳静说：“不是姐夸口，除了唱曲儿难不倒我，就是这喝酒难不倒我。海边上的人们，见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尤其是冬天，又湿又冷，全靠喝几口酒抵挡风寒。可以一点儿都不夸张地说，宁肯没饭吃也不能没酒喝。别说啤酒，这基本上就是白水；就是一点就着火的高粱烧酒，我对付二斤也撂不倒。”

“就这个酒量，你当个化验员就屈了才，”江一帆说，“以后要是下了海，这酒量就能保得你平安。不过，姐，你千万也不可以大意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虽然赞成你出去闯闯，可还是不放心你。坤角儿，不容易啊。”

为了把江一帆引进即将成立的北河大学物理系，魏院士和冯教授商量，别的好说，学校领导挺支持，就是怕机电局史局长不放人。他们决定一起亲自去机电局拜会史局长，说服他看在人才难得的份上，同意江一帆调入北河大学。

这天，化工系从校行政处借了一辆小轿车，载着魏院士和冯教授，来到了机电局。因为原来化工系办公室已经和机电局办公室联系好，史局长，正在自己的会客厅等候他们。

入座，倒茶以后，秘书退出了客厅。史局长说：“难得二位专家到我这个小小机电局来，我是非常欢迎。现在搞改革开放，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发展工业离不开科学技术，以后我们这些在工业战线上工作的同志少不了要更多地向专家们请教。今天二位，联袂光临，有什么指教啊？”

“指教谈不上，史局长，”魏院士说，“我们是请您帮忙来了。”

“哦？帮什么忙？”

魏院士就把北河大学要增办理科，首先要成立物理系。新的物理系面临缺乏有科研能力，特别是理论物理修养的教师的问题。他又说特种材料厂的江一帆，尽管大学本科都没有毕业，但是通过自学和名人指点，现在已经在理论物理方面达到了名校博士以上的水平。他们希望机电局割爱，同意把江一帆调进北河大学，使得北河大学物理系可以形成以江一帆为首的一个理论物理研究团队。

史局长耐心地听完了魏院士的逻辑分明的陈述，说道：“难得二位专家的爱才之心。你们把江一帆确实也捧得挺高的。可是，我的意见是，实在对不起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冯教授简直就要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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