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啊你!往安和巷去就这么一条路,那小子还能换天上去不成?”先前那人白了一眼,“眼睛放亮些,别一晃眼让人给过去了,不然大老爷那里可没法交差。”
一想到今天大老爷那模样,二人就不由生出几分畏惧。
朱大老爷在府中不怎么受宠,但脾气却最坏,但凡一个不顺心,底下的人就要跟着受罚,叱骂两句踹上两脚都算是轻的,最让人害怕的,是大老爷那间刑房密室……
一想到从那里出来的人半死不活的模样,两人就又重新抖擞精神,仔细盯着路上越来越稀少的行人。
……
……
月过半梢,百花阁的仆妇房中,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然而其中一间屋内,却有人再次翻了个身。
月色入户,映上通铺上少女的面颊,显出那娇俏容颜上许久不曾闭合的双眼。
夜已经深了,窗外婆娑的树影就像猫爪一般一下又一下挠着她的心,让她纠结难耐。
屋子里睡着三个人,靠里的两个早已沉沉睡去,其中有一人更是鼾声似雷。越发吵得少女难以入睡,不由想起先前的事情来。
傍晚试香之后,院子里的众丫头好似魔怔一般,皆成为那林花师的拥趸,直到回来歇下的时候,同屋的两人还在讨论那幻颜香的神奇,讨论那少年花师的本事,讨论徐记终于可以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一想到徐记将会再次散发荣光,甚至可以凭借此番对比反压朱记和苏记,有可能在三家中地位更进一步一想到先前的种种努力全部浪费,多年蛰伏换取的结果化为泡影,少女便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行!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忽然的动作似是惊到旁边同屋之人,使得那人翻了个身,打呼的声音也有些收敛。
少女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但目光却落在翻身后正好背过身去的丫头身上。
“绿竹?”
少女试探着轻唤,然而沉睡中的绿竹却没有分毫反应,呼吸反而愈发绵长沉稳。
一息,两息,三息……
数了约莫十息之后,听着绿竹已然长短一致的呼吸,少女轻手轻脚的从床上慢慢移下。
月色静谧,无声凝望着少女穿好外衫,又从最里面那位丫头的枕下蹑手蹑脚拿过一枚小巧的钥匙,最终推门而出。
将门闭严实之后,终于来到院中的少女长舒一口气。
方才若是睡在最里面的青禾稍动一下,只怕这钥匙就拿不出来了。
平日里花室的钥匙,都是轮着管,但因为没人觉得这新花师有什么能耐,所以钥匙都是随手放在柜子上,可是今日亲眼见识了那幻颜香的神奇,保管钥匙的青禾就差没将钥匙贴身放着了。
最后还是怕睡觉硌着,这才放到了枕头底下。
夜风渐起,少女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夏装,然后快步朝花室的方向走去。
虽然百花阁有安排住的地方,日常起居的一应事物也都置办齐备,但平素大宅的主子们晚上都不会留宿在这里,尤其是大小姐徐芮,每天早上从大宅来,晚上再回去,所以晚上有时候会有些当值嘴馋的,会趁机缩在角落里喝两口小酒。
可方才一路走来,少女却连一个闲散人都没瞧见。
今夜的百花阁好似比寻常更静上几分。
就在少女心有不安的时候,忽然想起从来不管百花阁事务的老爷派了三房的少爷徐陵前来。陵少爷心善,说是今晚由大宅的人护宅,给原定值夜的仆婢们都放了休息。
仆婢休息的地方到花室的距离并不算远,就在少女即将踏入院中的时候,却见正有一队护院从花室门前走过,吓得她赶紧贴着门口的廊柱藏好。
好在一切不过虚惊,那队护院离开之后,就又去巡查了别处。
少女趁机蹑脚快奔至花室门口,开门,关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当终于进入花室,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明明是做惯了的事情,可不知为何今晚总是心跳的厉害。
甩了甩头,少女将心头的恍惚丢去,然后借着月入户的月色熟门熟路的翻找起来。
从书桌,到柜子,再到花台,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难不成这次,没有记录香方,或是根本没有在这里?
念头一出,少女便自我推翻。
不,不会。
香师调香,任何一样原料的把握都极其重要,尤其是用量多少,纤毫之差也会影响最终的效果,所以每一位花师在试制的时候,都会记录下调试的过程,以免之后难以再现,所以不会没有香方。
而且今日林花师临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了要锁好门,就连大小姐也仔细叮嘱了一番,所以香方肯定就在花室之中!
这样想着,少女的信心再次重燃起来。
月色微移,忽然,她目光不经意扫到靠里的原木色多宝阁上,却见那里好似有一抹嫣红……
少女连忙上前,将手轻轻附上那红色,微微一沾放在鼻前,隐约嗅到幻颜香的香气。
少女连忙将手上沾上的胭脂用帕子擦干净,然后仔细的在多宝阁周围探手摸寻,不多时,便被她发下其中一只青瓷瓶上同样染着一点微红。
沿着周围摸动,手边好似有缝隙之感,定睛一看,那瓶底竟然微微隆起!
少女将那青瓷瓶轻轻移开一点,顿时,一张被折了好三折的纸笺显露在面前。
打开一看,果然是幻颜香的方子!
找到了!
少女喜不自胜,连忙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笔在尚未干涸的墨中一蘸,便照着疾书起起来。
许是过分激动,拿笔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旁边的笔架,寂静的室内突然发出一阵响动,就连外面的风也好似大了许多,树影的招摇也比先前迅猛,映在窗上的黑影宛若鬼怪,吓得少女连忙蹲在桌角。
可是就在她提心吊胆的等了好一会儿之后,却发现外面的动静好似转瞬,最终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一如初始。
“都是自己吓自己……”
少女轻抚直跳的胸脯,快速将后面的内容抄完装好,又将那原方放回原处,再次悄然从花室退出。
锁门,离开,无比顺畅。
直到少女的身影彻底不见,天歌这才放开被自己牢牢困住的少年郎。
一被放开,那面带怒容的少年郎当即拉开与她的距离,目光不善的看着眼前的帮凶:
“那人是谁?!你又是谁!缘何要帮那人!”
“那人,是阁中的白芷姑娘。”
天歌主动忽略了后面两个问题,似笑非笑看着眼前一脸戒备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