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气,极力稳住心神,夏蝉尽量让自己的语声变得平稳。
天色渐晚,室内暗沉沉一片,却无人敢去点灯。
清寒的月光透过窗户静静的流淌着,映入薛谨之漆黑的眸中,越发令其双眸变得深不可测。
静谧的气氛就像无形而又密不透风的罩子,将室内众人牢牢罩住,使人连呼吸都觉得压抑不已。
良久,薛谨之方唇角微扬,面带嘲讽阴寒之色,语声极低,却字字清晰道:
“柳莲莺的居所离笼香阁那么远,那毒蛇旁的宫所不跑,偏巧来此,难道你是想告诉朕,是柳莲莺有意为之不成?”
跪倒在地的夏蝉身子猛地一颤,一股寒意自心头瞬间蔓延的四肢百骸,顿觉身子入坠冰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谨哥哥,毒蛇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细究了,好不好?”
相较于夏蝉的慌乱不知所措,颜菖蒲心下虽也有些措手不及,但暗自立刻镇定,面露惊惧之色,语带哀求之意道。
薛谨之神色复杂的望了眼颜菖蒲,心下不免有些犹豫和纠结。
一方面他真的不想让菖蒲回忆起被毒蛇咬伤的痛苦经历,然另一方面,他却要弄清楚,到底是夏蝉这婢横生事端,还是当真有人要置菖蒲与死地。
毕竟,即便柳莲莺再鲁莽冲动,也不会愚蠢到让别人轻而易举的发现自己的阴谋,而且还死在了自己豢养的毒蛇之下。
狠了狠心,薛谨之再度将眸光落在夏蝉身上时,身上的煞气又加剧了几分:
“朕问你话,难道你聋了不成?你们这些个奴才,平日里仗着主子疼爱,欺负主子善良,便无中生有,难道是嫌后宫太过安宁了不成?”
“谨哥哥,夏蝉不是那样的人。她之所以那么说,只是觉得柳姐姐死的蹊跷,希望谨哥哥能够找出真凶罢了。”
暗地里偷瞄了眼夏蝉,只见其瘫软在地,面如土色,除了颤抖之外,再无旁地,颜菖蒲心下轻叹,终究还是出言为其辩解道。
错愕震惊之色自薛谨之的眸中一闪而过,薄而性感的唇微微抿紧,须臾便又恢复了原来自然之态,沉默半晌,方不含任何情绪道:
“毒蛇之事,朕自会去了解。只是往后再有此类事发生,朕不希望你们暗自猜度是何人所为,而是告知朕,朕自会派人去查。”
夜空之中,有乌云随风而动,遮挡住了淡淡的弯月,短暂的黑暗过后,清寒的月光再度照入室内,让人心相较先前却已然不同了……
“夏蝉,去把灯点上吧。”
静默半晌,薛谨之恢复平日里的常态,吩咐道。
夏蝉不敢有所怠慢,慌忙自地上爬起,身子有些不稳的将室内的灯依依点着,片刻,温暖的灯光便充斥在室内的每个角落,多少也驱散了先前的寒意与肃穆。
薛谨之面色柔和,伸手将颜菖蒲自地上扶起,轻言细语道:
“我适才是否吓到你了?”
低眉垂眸,颜菖蒲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然抓住薛谨之手臂的娇嫩小手却是难以控制的颤抖不停,显是心有余悸。
薛谨之心下感动之余,不免有些愧疚,想着要打消原有的计划,然思及黎明百姓、国家社稷,终究还是温言道:
“子儿,今日我来,是有事要你帮忙。”
闻言,颜菖蒲面露讶异之色,收敛心神,困惑道:
“谨哥哥,你是皇上,什么事情不都能解决吗?难道你解决不了的事情,菖蒲就能解决吗?”
漆黑深邃的双眸沉了沉,薛谨之凝视着颜菖蒲清澈明亮的双眸片刻,低叹一声道:
“子儿,皇上也不是什么都能做的。谨哥哥希望你能够用的善良和天真,去帮我做一件事。”
闻言,颜菖蒲心下已然猜到了几分,心下不由冷笑,然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茫然之色,只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薛谨之俯下身子,薄而性感的唇几乎贴上颜菖蒲娇嫩的耳垂,闻得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新气味,有了一丝的恍惚与迷乱。
有多久他不曾碰过菖蒲了,只为心中的那份坚持与承诺。
相较于薛谨之错综复杂的心绪,颜菖蒲白净娇嫩的小脸却因他温热的气息而不自然的红潮浮动,内心深处,她不希望和薛谨之靠的太近,怕的是什么,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稳了稳心神,薛谨之将此趟来笼香阁的目的一五一十告知颜菖蒲知晓,因着他太过投入于讲清细节,却不曾注意到颜菖蒲眸中那抹越发冰冷的嘲讽。
自古帝王,在江山与爱情要做抉择时,原来都是一样的。这也难怪,那些选着爱情,而弃江山于不过的君王,都会被后世冠以昏君的骂名,试问又有多少君王愿意当昏君呢?
“一切可曾明白了?”
来开些许距离,扳过颜菖蒲的身子,使其与自己面面相对,薛谨之语气甚是温和道。
垂下双眸,思索片刻,颜菖蒲方再度抬眸,望着薛谨之肯定道:
“明白了。”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了。
枝上的黄梨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是梨树上孤单的叶子。
十月,清晨已然有了白霜。
因着身子虚弱,畏寒的颜菖蒲早早的便披上了红色的氅,衬得其巴掌般大小的娇颜越发白皙动人。
闲着无事,趴在窗前,目光有些呆滞的望着潺潺的溪水流动,有金色的小鲤正朝着上游奋力游动,暖暖的阳光照的其身上的鳞片熠熠生辉,像及了晶莹通透的黄宝石。
自薛谨之回宫至今,来笼香阁的次数越来越少,而去各宫嫔妃的宫所倒是多了起来。
因而,也就短短的几个月而已,谢思琴得了封号,而今成了“贤贵妃”,改宫所之名为“淑德宫”公孙蓉儿因着即将临盆,为宽其心,赐号为“仪天皇后”,宫所之名改为“椒房宫”慕容君塞因着其父守卫边疆功不可没,赐封号为“良”,晋升为四妃之首,宫所之名改为“昭阳宫”还有其余嫔妃也都依次封赏。
相较于别宫的风光,笼香阁倒是冷清了许多。
颜菖蒲依旧没有封号,其妃位等级也不能再晋升,从表面看来,好似慢慢不再得皇上欢心了。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两道慌乱的女音打断了颜菖蒲的沉思。
微微蹙眉,将目光自溪上的鱼儿身上收回,望向长长的回廊处,只见两名身着宫装的普通宫女正满面惧意的跌撞着走来,跟在她们之后的是一脸义愤填膺的金粉。
“夏蝉,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回首朝坐在绣架前,正在临摹画样的夏蝉轻声吩咐罢,颜菖蒲伸手笼了笼红色大氅,让自己的身子变得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