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
赵羽成听闻,抬头对上赵羽良的深眸,那眸中总是带着万般的温和,“这些年,你受苦了。”
赵羽成不由的攥着衣襟,一阵酸涩上了心头,稍顺浮上明朗的笑意,“不说了,大哥要多住一阵子才好。”
说话间,南寰王府便安然立于眼前,朱红的钉门铮铮发亮。须臾间,府门打开。一府的女眷侍从恭迎接驾。
二人下了车,王府的富丽之气也不觉震撼着赵羽良,他走上前,看见跪着的徐公公和王嬷嬷,竟生出一份欣喜,“公公和嬷嬷快起吧,如此多年未见,身子也还硬朗?”
“多谢太子惦念,奴才身子尚好。”话音未落,徐公公便不住的咳,四邑的虚寒之气侵入体内,多年的病愈发的难以抑制,开了春也不见好转。
赵羽良直感叹岁月青葱,想当年,他最爱去临渊宫找二弟玩耍,宫里的嬷嬷会做漂亮的面人,把面蒸的虚白胖实,一肚子的果馅儿桃仁,入口那般香甜,如今就是王嬷嬷也步履蹒跚了。
一路上的繁花锦簇流水写意,奇山嶙峋高树郁葱,身侧丝丝暖暖,犹见湖中欢游的喜鸳锦鲤,长廊壁画绫窗格景,“东宫也未曾有这般的好景致,想当年,临渊宫也是这般好。”
赵羽成听闻,不由的手心冒出一层细汗,此话怎听都是在说自己忤逆,却又见赵羽良好兴致,未有责怪之意,一时也只得沉默不语。
赵羽良身子孱弱,路途甚远早已疲乏,为怎寒暄便到府西的流潋居歇息了。趁此空挡,赵羽成才喝上一杯清茶,坐在堂前的椅上冥思,心事如同青藤愈长愈茂。
“王爷,您看这太子来到北地是何用意?”李钟看着白日里的仪仗,不免有些紧张。
是何用意……赵羽良来的如此突然,直令他措手不及,最近他的动作极大,想必是惊动了陌都的圣上,“无论如何,太子都不该出现在四邑城,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王府里各处的院宅都去了地龙,唯有流潋居还烧着热火,赵羽良盖着厚实的锦衾,还是觉得有些寒凉,喝了常服的汤药,只觉得口中苦涩,只一会儿的功夫,额间便有些微微的滚烫。
“太子就是不听劝,北地属极寒,这刚来便又身子不适了,若是让圣上知晓,定是要忧心的。”
赵羽良抬起有些沉重的眼帘,是东宫的属官太子宾客昌元,一路上跟随而来,一直替他揪着心,昌元送上鎏金的绘梅手炉,他接过却被细碎的炭灰烟味熏到,眉头轻蹙便是一阵微咳。
昌元不由的摇着头,上前递上丝帕,“太子本不该做这些,即使是兄弟手足也不必如此这般啊。”
临行前,圣上站在万明殿外,轻眯着双眸翘首而望,他心里也是万般纠结,可无论如何他都是要来这一趟的,为了赵羽成,更是为了自己。他看着面前焦灼的属官,却是闭上了眼帘,“昌元,莫要再说了。”
颜菖蒲已有几日没有出地牢里,呼伦纪的身体越见好转,他时不时的在牢中摩拳习武,她为他梳好发髻,可呼伦纪总是胡乱的卸下发簪,只零散的披在肩上,他说这样的打扮才叫男人。
他练得功夫与大梁的极为不同,套路生猛不得寰转,每一掌打下便在青砖之上留下石坑,轰轰隆隆的声响直叫颜菖蒲心慌作乱,“你小声点儿,万一被外面听到可就不好了。”
他仰天长笑,似与她作对,“我便是要让外面的人听到,这个赵羽成竟一连几日不得见,想把老子困死在这儿吗?”
整日的老子长老子短,若与她语上不和,更是粗俗难耐,颜菖蒲仿若置身地狱得不到超脱,也只得耐着性子的服侍他。
又是轰轰的声音,颜菖蒲随声望去,呼伦纪竟然敲打着地牢的大门,她赶忙提着衣裙上前,“求你别砸了,若再如此可就真出事了。”
“那你告诉我那暗道怎么使。”
他铁了心的要出去,颜菖蒲揉搓着手上的丝帕,“王爷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不要再惹事了。”
呼伦纪眯着眼眸哼声笑着,转身便走向暗道的石门,抬起腿便是一脚,只听石头崩裂坍塌的声音,眼前便是一阵烟雾弥漫。她呛得直咳,抬眼间却不见了呼伦纪的身影,颜菖蒲赶忙追了过去。
她拉上呼伦纪的臂膀,暗道里阴潮黑暗,看不清他的神色,“大……大哥,我求求你了,不要闹了。”
他倏地停下脚步,暗道里只有颜菖蒲沉重的喘息声,侧头却是咧着嘴笑着,“现在肯叫我大哥了?不过比原先听着顺耳。”
颜菖蒲听他如此说,恍然大悟,“上次在地牢里的那个也是你?!”
她没等到回答,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呼伦纪把她扛在肩上,纤弱的颜菖蒲如同一只拎起的小鹿,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惊慌失措的她用拳头敲打着呼伦纪的后背,“蛮夷!蛮夷!你到底要做什么?”
响亮的笑声震得她耳朵生疼,“老子带你出去转转!”
浅浅的月光犹如纱帐,隔着漆黑的夜,时不时的撩拨着按捺已久的心,房瓦上,颜菖蒲环抱着双膝,低头不语,只拨弄着绣鞋上的攒珠,一阵阵沙沙的响声清脆入耳,她有些郁结,更多的是担惊受怕,府里的气氛与往常的十分不同,她不知道府上来了什么人,但五步一岗的皇家兵,她大体也是能猜到了,是皇亲吧。
“你知道么?沧原之上的月夜总是燃起篝火,只那样席地而坐,喝着大碗的酒,看着姑娘们跳舞……那是多么的沉醉……”
颜菖蒲侧过头,见他枕手躺着,望着那弯明月暗自神伤,“你想家了吧。”
家……
他可还有家……他的家在哪里……
妻子、孩儿……还有子民,他们都离开了自己,他如同苍茫草原上离群的狼王,失去了生存的目标,只剩下失落的等待着死亡……
颜菖蒲知道他心中难过,忙搭着话,“好冷啊,我们回去吧。”
沉默的犹如一尊石像,静静的立身坐起,呼伦纪忘情的仰天长啸,彷佛一匹狼,呼喊声在王府上空回荡,久久不散。
颜菖蒲的脑中空白一片,随后便是嗡嗡做鸣,糟了
她慌张的站起,提着衣裙上前捂上呼伦纪的嘴,“你真的想要害死王爷吗?!”可由于太用力,失去了重心,身子一滑便向房檐处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