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轻咳几下,颜菖蒲抿着双唇,恭敬的站在门外。
“不要走神,待会儿还要进去伺候。”
“是。”
门前的院落,轻风吹动,一树,树叶飞旋,洒落而下。
温泉池内还是依旧煦暖,雾气蒸腾。
身旁的侍从一一退下,白玉钩下松散的帘帐垂落,映的一室万般旖旎。
静晨颤抖着走上前,看着那背身,心头便起凉意。赵羽成听声依旧闭着双眸,滴滴答答的水声回荡,除此,静谧之极。
许久,静晨终是按捺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声的抽泣。
赵羽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想好了么,是去玫瑰苑做肥,还是去做官妓?”
抽泣声渐大,静晨的玉镯磕在地上,清脆作响,“奴婢……奴婢全听王爷的……”
他不由的向下滑着身子,炙热的泉水没过脖颈,“看来,那一夜长见识了,你给本王记着,这里是四邑城,你是死是活只消一句话。”
……
皎皎月光笼在树梢,银白下颜菖蒲单薄的影子欹上青墙,这一个时辰,时间仿若凝固,可时间又仿若过了几世几生,直到静晨在月色下渐渐远去,她才神思恍惚的进了门里。
“臭丫头,快给本王穿衣。”
他冷冷的命令着,颜菖蒲为他穿上银紫的锦缎长衫,轻轻抻展褶皱,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口中轻喃,“奴婢不叫臭丫头,奴婢叫颜菖蒲。”
赵羽成侧身,他怎会不知她叫颜菖蒲,只不过他不喜欢,“长本事了,敢顶撞本王。”
她没有回答,伸手系那腰带,却忽然悬空被赵羽成抱起,她慌乱的叫着,情急中搂上他的脖颈。
四目相对,两双清澈的眸子,一双怯生生,一双写满深意,颜菖蒲低下头,脸羞得通红,怀中像是端了小鹿。温热的指尖让赵羽成浑身一颤,淡淡的玫瑰香潜入鼻中,他呼吸有些急促,却不再看她,一松手,菖蒲便被抛入池中,溅起无数水花,温热有些滚烫的泉水湿了衣裙,她呛了口水努力的站起。
池中的颜菖蒲,玲珑凹凸的身段一览无余,环髻松散而下,贴在面上,可那玫瑰的香气还在鼻尖萦绕,他沉着气息俯瞰着她,“以后,你就叫臭丫头。”
臭丫头?这算什么名字,她拂去额前湿漉漉的水珠,无辜的看着赵羽成。他又是被这眼光一颤,不由的伸手把她搂出水面,干净的衣衫也侵入湿潮,颜菖蒲轻咳着,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惨白,从上到下都滴答不止。
刚才怎就抱起了她,还失手把她扔进水里,只记得气血冲入脑中嗡嗡作响,他不觉懊恼,拍拍手,帘帐后的小太监呈上衣物。
颜菖蒲抬眼望去,那是为静晨小主准备的替换衣衫,静晨竟然没有动过,考究的锦织绣着尊贵的花纹,她迟疑的回过头问赵羽成,“奴……奴婢能穿吗?”
他背过身,看着窗棂上洒下的皎白月光,“不想穿就湿淋淋的出去。”
她一阵欣喜,弯着双眸抿着红唇,褪去湿漉漉的外衫、儒裙,还有亵衣。
赵羽成不曾回头,却撇看见池中镜一般的水面照出的瓷白身躯,发丝垂在胸前,她在浅浅的笑,水面上,最夺目的不过胸前那血红的朱砂痣。
父皇说,他是大梁的镇疆南王,身边怎能缺了女人,随着珠宝马车而来的美人,除了这个臭丫头,其余均是父皇一手操办,可他不稀罕。
呵,南王,一个封地本在南方,却请命来北地雪原的南王,有谁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们又都知道吧……
曳地的鹅黄裹裙,银绿的丝线画就纠纠缠缠的青藤,乳白的小花开满裙角,她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每一片叶子每一朵小花都像是真的嵌在裙上,仿若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又罩上朦胧的白纱外衫,皓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头发还未干,垂泻在身后。
赵羽成转过身,却是眼前一亮,那句话果然不假,人靠衣马靠鞍,那绝美的容颜就是青草丛中的宝石,纵然耀眼,也是要锦匣来装,否则便如同掉进了石罅里,那光芒终究无法见得天日。
颜菖蒲重重的落下每一步,她喜欢听绣鞋上珠花碰撞的声音,却让她心头踏实。
出了门槛,徐公公还在外守候,见她这身打扮,惊异之色渐重,他上下打量着颜菖蒲,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侍寝了?”南王走出已远,徐公公压低声音问她。
倏地脸又红了,她手指缠绕着胸前的发丝,“没……没有,是奴婢不小心跌入汤池,弄湿了衣衫。”
徐公公“哦”了一声,他方才有些恍惚,远远的颜菖蒲向她走来,一身的雍容华贵,竟不由自主的想去下跪施礼。可他又有些失望,若是王爷真宠幸了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南王府的人丁太过于稀少,虽然富丽堂皇,可终究冷冷清清。
清晨,一早的空气极好,勾花的铁架上嚼舌的八哥不停的唤着“臭丫头”,这八哥来了几日,便学着王爷的口气欢喜的叫着,颜菖蒲听着心烦,上手去戳那肥嘟嘟的肚子,八哥“啊”了一声扑腾着翅膀安静了,只瞪着两只眼珠乌溜溜的看着她。
她手中的丝帕搅作一团,王嬷嬷进去已久,隔着门扇依稀听得清楚,可她不愿意听,便远远的站在花丛旁,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开了。
她恭敬的跟在王嬷嬷身后一起去了。
“本来你只是临时替代阿丝做事情,这些领赏打封的事无权插手,可我想了想,阿丝再有一阵子就出嫁了,跟着学学东西也好,便斗胆向王爷提意让你见习,可要珍惜才是。”
王嬷嬷不紧不慢,颜菖蒲小心翼翼,“谢嬷嬷提拔。”
一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依兰堂,簇着青青的兰草叶,一进入依兰堂便觉清爽,跨进门里,却只见静晨手里端着茶盏呆呆的坐在榻上。
王嬷嬷轻咳一声,静晨回过神,局促的站起,有些惊恐的看着来人。
“奴婢给小主道喜了,从今起,小主便是南王府的静妃娘娘,份位已下,这是王爷给的赏赐。”只一个手势,后面的太监侍女鱼贯而入,闪着金光的钗环,上好料子的绸缎绫罗,大小的摆件,一时间摆满了堂前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