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们心悬在半空,不由的提起衣裙,捏着脚步随那嬷嬷前去。
弯过九曲亭轩长廊,还可见碧波无限的一湖涟漪,这隆隆冬季,湖上竟绽着淡粉的睡莲,这是陌都也不曾有的景致,翻飞的彩蝶绕着阑干,翩翩旋至,却又憩在一丛丛的嫣红绿意处,不在辗转。
那一处通透敞亮的院落,还泛着蔷薇诱人的香气,叠叠高树后掩映着精致的楼阁,阁上有一淡紫的身影反手而立,远远的,却又看不真切,只那不甚清晰的轮廓,便叫人心悸许久。
嬷嬷站在一旁,等候着什么人,她们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还有着小小的期盼,会是等王爷么?这么美的王府,南王又会是怎样的男子,每个人的面颊都浮着娇羞的红晕,颜菖蒲也很忐忑,她记得他有一双狭长的双眸,很好看,却又冰冷,可就是这份冰冷却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相思。
细细碎碎的踱步声临近,却是一位鹤颜老者,嘴角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嬷嬷轻揖,语下恭敬,“徐公公,人都到了。”
早有府上的小太监搬了座椅,徐公公颤颤巍巍的坐下,口中不住的咳,掏出绣花的丝帕拭着嘴唇,小太监上前轻垂着后背,“王嬷嬷辛苦了……”
“这是王府的主事徐公公,还不快快行礼?”王嬷嬷对着美人们说道。
徐公公挥了挥丝帕,“罢了罢了。”他缓了缓精神,却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来王府的路上,可有人说四邑城……是惨绝人寰之地?”
话语未落,美人们早已惊得浑身颤抖,不过是些车上的碎言碎语,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府怎会知晓的一清二楚,只听得风声引出一树,却是无人敢应。
徐公公轻轻哼笑,俯瞰着眼前的美人,“莫以为不说便可无事,若是招认,便保你性命。”
只听扑通一声,失言的女子花容无色,跪着不住的磕头,“公公饶命,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他满意的“嗯”了一声,复又问道,“可有人说南王是玉面修罗?”
原本在车上哭哭啼啼的女孩紧咬着双唇走上几步,却不料脚下一软瘫坐在一旁,其他的美人腿上也是虚软无力,都只得咬紧牙支撑着。
“好,很好,招认便还有救。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她们抬起头,惊恐的看着他,徐公公微微颔首,“皇上赏的美人果然模样好,充入官妓吧。”
官妓……
颜菖蒲十指嵌在包裹丝滑的绸缎里,脑中嗡嗡作响,只这一瞬,怎就入了妓籍,容不得多想二人已被拖了下去,娇蒲的呼救声划破宁静。庭院前,还遗留着慌乱中散落的珠花。
老者面上无澜,轻喘着捻起手中的茶碗盖,轻轻推着浮上的茶根,“若是没记错,有人还说过……我们王府像是皇宫……”
那口无遮拦的女孩慌忙跪着爬到徐公公的脚下,梨花带雨的哀求,“公公还请扰了奴婢这一次,日后定好好伺候王爷,家父是朝中四品中大夫,还望公公开恩!”
烧制精美的茶碗嘭的一声置于桌上,漾出大片水迹,“你父亲就是一品大员也不容此等忤逆犯上之言!”
“公公,奴婢不会出南王府,就是死也不会入妓籍!”她语下坚决,就是拼了命也要留下,即使做不成南王的妃子,也不愿堕入花街柳巷,为族人唾弃。
徐公公起身,抚顺褶皱的衣襟,俯眼看着脚下的女子,只哼笑一声便抬腿离去,嬷嬷欠身恭送,所有的人都捏了一把汗,那女孩轻虚了一口气,额上渗出豆大的汗水。
“咱家就随了你愿,立斩,送入玫瑰苑做肥……”
做肥……
她的双肩有些颤抖,壮着胆子抬眼望去,徐公公早已没了踪影,她唯有紧咬着双唇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浅月银辉,寂夜绵长,颜菖蒲躺在通铺上却没有丝毫睡意,耳边还回旋着撕心裂肺的呼叫声,徐公公冷冷的哼笑声,还有嬷嬷一路上的不断教诲,那寒凉由心底而起便无法抹去。
忽然一股凉气窜入,是环儿钻了进来,她搂着菖蒲的臂弯,“好姐姐,一起睡可好?方才做了噩梦。”
菖蒲听闻,不由的揽过环儿,怎么能不做噩梦呢,那三个女孩像是被暴雨击打的花苞,没有绽放便凋谢了,除了她是奴籍,其余的家里都在朝为官,在马车上相互取暖的六人,如今竟只剩下三个。
环儿轻轻笼上手,在菖蒲耳边低语,“姐姐可见阁楼上那紫衣的身影,一定是王爷,环儿喜欢的很。”
说完还娇羞的吐着舌,弯着眼眸笑着,菖蒲不由瞥了一眼已熟睡的另一女子,她唤作静晨,父亲为昭武校尉,静晨被白日的事吓得魂不守舍,一整日呆呆的坐着不言语直到安寝,“你不怕吗,环儿,我们的日子好像不好过。”
她竟然咯咯的笑着,“不怕,只要心里有王爷,自然就无事,环儿还觉得她们死的好,省得以后还得夺宠!”
菖蒲心里咯噔一下,喉咙发紧,她竟然说她们死得好……
菖蒲只道她年纪小,说话没轻没重,“睡吧,明日还得早起。”
环儿不多时便酣睡了,菖蒲听着均匀的呼吸声,越发的睡不着,唯剩下一声轻叹,伸手拉了拉滑下的被褥,心中还是无法相信,他怎么会是玉面修罗,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