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又是一连三响,我恨声道,“贱人,打的就是你!”
“你,你打得起我吗?”说罢,尖厉的哀嚎声逸出喉间,“我若是贱人,那你是什么,你是**,陪皇上睡了整晚,见我好欺负,又来拿我出气!”
这是阴谋,一定是萧昭文的阴谋,不然她不会说出这等恶毒的话语!
“住口!”又一巴掌狠狠扇向她,她的粉颊一偏,噗地吐出一口血水。
“哼,我为什么要住口,我就是要说!”她噙着满口血水,大吵大嚷,“被人说中心事,被人踩到痛处,就想着报复,你若清清白白,你若没跟皇上睡,他会轻而易举的饶恕你吗,你能轻巧的全身而退吗!”
“滚,滚出去!”我怒得难以自抑,抬脚踹在她光裸的肚子上,她倒抽一口冷气,蜷缩起身子,躺在地上不住哭嚎。
见我怒气大盛,仰躺在床上的萧元尚弱声言语,“对,对不起…可馨,我……”
快步来到床前,拢了拢萧元尚敞开的衣襟,我将他揽在怀中,“你别说了,这不关你的事,全都是萧昭文不好,是他害了你,也害了我!”
不知何人将乾明宫的情形呈报给萧昭文,他命同贵带着内侍将那低贱的娼妓抬了出去,临走之时,还不忘带上摆在床头的一只香炉与一套杯盏。
一切又恢复平静,见我额上缠着纱布,萧元尚极为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倒是你!”说着,从袖中摸出私下藏住的金疮药,“瞧,可馨拿到药了,你会好起来的。”
“药?”萧元尚愣了愣神,又凝眸望我,似乎是在分辨我的神情,“你能回来,我真的很欣慰,是我让你担惊受怕,让你受苦了。”
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指尖,温婉而笑,“你我是夫妻,无需这些客道的话语,先休息一会儿,等我调好药,再为你疗伤。”
小时候,我是一个顽皮的小姑娘。
记得有一次,去江边渡头玩水,被沉在水中的瓷器碎片划伤了脚背,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
哭着回家,正巧被父亲瞧见,他二话没说,命家中仆妇取来绣花银针,将我绑在床上,强行缝扎伤口。
那时候,觉得父亲特别狠心;现在想想,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同此时此刻一般――早已行至山穷水尽之地,萧元尚的伤势不能再恶化下去了,我只有…只有像父亲那样狠下心肠了!
将装有银针、丝线以及绣剪的小盘端到床前,我轻唤一声,“皇上,请恕可馨无礼,你的伤势不能再耽搁了。”
颤颤撑起身子,萧元尚微喘道,“你,想干什么?”
不知父亲的法子是否有效,我的语声有些不安,“可馨斗胆,必须为你将溃烂的皮肉剪去,再将伤口重新缝合。”
不曾问及有没有把握,能有多大把握,萧元尚勾唇笑了,“好,你动手吧!”
“会很痛,你一定要忍住!”说着,将沾过温水的巾帕重重叠叠折起,让他死死咬住。
剪去腐肉的过程很顺利,萧元尚一直紧闭双眼,拼命隐忍疼痛。
在伤口上涂过一层金疮药之后,我开始下针缝合。
从前,姐姐在世时,教过一些针黹刺绣,可我总是嫌麻烦,不愿听,也不愿学。
书到用时方恨少,针黹刺绣的技艺也是一样的,我现在懊悔极了,后悔没听姐姐的教诲。
银针扎入皮肤,萧元尚全身一颤,额上汗珠滚滚,我一时惊惶,又将针抽了出来。
“是不是很痛?”我忙牵起衣袖为他拭汗。
他睁了睁眼,摇了摇头,眸中有晶莹闪烁。
一定是疼极了!我越来越不自信,缝得是萧元尚的皮肉,没有机会能够拆毁重来,必须…必须一次到位!
正在踌躇之间,忽而响起叩门声,我一惊,将攥在指间的银针掉落,再也寻不见踪影。
是何人叩门?来者若是萧昭文,又该如何是好呢?
不等我去应门,只听殿外戍卫的侍从厉声吆喝,“你的手脚可要麻利一些,咱们弟兄原本就事多忙碌,没那么多闲工夫耗费在一个死人身上。”
“是是是,奴婢仅是奉院判之命,将熬好的汤药送给?主子。”院判?汤药?来者的语声分外耳熟,是纳吉雅兰――我的救星!
强行隐忍欣喜之色,将血淋淋的双手在衣摆上拭了一拭,我扶起萧元尚,小声道,“是医女来了,你有救了。”
快步进殿,雅兰将食盒搁在几案上,欲行礼。
我抬手,拦住她,“免了。”
“这是一些药粉,有止血的,也有镇痛的。”警觉的瞧了瞧四下,雅兰悄悄塞给我几个小纸包,“食盒里,有一碗补血粥,还有一盏黄酒煎鬼针草,粥是您的,汤药是皇上的。”说完,她欠了欠身子,扭头就走。
“慢着,你能不能帮我……”话说一半,陡然望见她的裙裾上染了大片血红,我忙问一句,“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嘘!”雅兰驻足,抬眼瞥向躺在床榻上的萧元尚,“千万别让皇上知道,这些血不是我的,是凌淑妃的。”
凌淑妃的血?
心,咻地一下被人攥紧,我已然猜到是什么事了,疾声惊问,“难道是她腹中的胎儿……”
略微点头,雅兰确认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还真是可怜呐,宣政殿外,新皇大开杀戒,杖毙朝臣数十人…还有那些不肯屈从的宫娥内侍,皆被一一斩杀!”
虽与凌晚晴不合,可我仍追问一句,“淑妃娘娘的情形如何?”
“只剩半条人命。”雅兰悲哀地看了看我,附耳低语,“昨日,新皇强行逼迫有孕的妃嫔策马赏雪,那些骑乘的马匹是西域进贡的,性子暴烈似火,几名驯马师都难以制服…结果,玉贵人丧命于马蹄之下,凌淑妃堕马损胎,流血不止!”
如此惨事入耳,令人愤恨不已,我咬牙切齿,“简直就是猪狗不如,那等畜生一定不得好死!”
“可馨!”握了握我的指尖,纳吉雅兰劝慰一句,“新皇待你,与众不同,你要学会智取,决不能硬碰!”
人生在世,可以没有爱情,可以没有亲情,就是不能没有人性…人若没有人性,还能被称之为人么?
萧元尚重伤,凌晚晴滑胎,宫闱剧变…事到如今,除了深深的懊悔与自责之外,早已想不起其他事――是我看错萧昭文了,或许从最初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我错了,我不该给予他希望,更不该助长他的复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