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残酷。
这里不是神朝,在不可抗拒的力量面前,凡俗实在是微不足道。
穆清儿抿着嘴唇,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她站起身来,走到人群前方,缓缓跪了下来说道:“我愿意嫁给它作小妾。”
“不可!”穆老爹失声道:“我们为人族,怎能与妖物结为连理?”
“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要能够换取全村的生命,牺牲我一人又如何?”穆请儿低垂着眼眸,并没有去看自己父亲的眼睛。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吞天大王自来到风雨渡后,第一个要求就是要南帘村将穆清儿献给他做小妾。
而当时有河神,穆清儿又是河神的神侍,因此村民们果断拒绝了这个要求。
不论从拿一个角度,不论是从伦理还是原则,这个请求都极为荒唐,每个人都不愿意同一个祸乱人世的妖灵做这样的交易,但时至今日,每个人都在权衡着利弊,穆清儿不愿意将这个选择放在别人的手上,所以选择自己站了出来。
“荒唐!”
南帘村的村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将拐杖狠狠的在地上一顿,说道:“我南帘村世世代代又何曾做过奴隶,更别说将活人祭祀。”
“那明天我们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南帘村葬身鱼腹?”穆清儿倔强的反驳道。
“那也不能视生命如草芥!”
“您不牺牲我,所有人都将会是草芥!”
“都别在这里站着,各回各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村长不愿意与穆清儿再作任何关于这方面的争论,沉着脸将所有人赶了回去,因为他也没有好的方法去解决这个事情,唯一能做的只有安抚村民们的情绪。
面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明知会发生,但却无能为力,没有什么人可以平静下来。
一时间,屋舍中不断地传出女人的哀泣与婴儿的啼哭,在这个本应是劳作的时间显得很诡异。
宁舒就这样站在村口,亲眼目睹了故事的开头,经过,高潮以及最终的结果,每一句话他都听得很清楚,每一个动作都刻在他的眼中。
在神朝是几乎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的,但这里是南国,他一度产生过错觉,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世界。
他一直没有出手,只是这样看着,因为他没有把握能够给南帘村带来实质性的帮助,换句话说就是,他没有把握能够杀死河妖。
宁舒缓步前行,走进村内,此时的村民们没有一个走在外面,全部都在屋子内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河神庙就在眼前,不用他进去,便能透过破败腐朽的木门看到里面已经倒塌的河神像,比之前在青溪镇酒馆中看到那蒙尘的神龛还要残破。
他想起了伽蓝山上的山神庙,同样都是已经失去了信仰之力的死神,两者何其相似。
处处透着浓烈的萧索。
走出河神庙,宁舒站在了泾河边上。
此时的河面很平静,没有什么浪花,风雨渡与酒馆掌柜口中的美景一般无二。
接天的水雾,若隐若现的山巅,灵气十足。
但宁舒曾亲眼看到了这河中暗流涌动,连望生境巅峰的昆仑修士都一招落败,更别说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的他。
他没有把握救下这个村子的人。
这河中妖孽可以勾动河域之势,又是水族精怪,先天立于不败之地,有河神与其余修士的经历,宁舒自然不会愚蠢到去主动硬碰硬。
他蹲下身子,用手舀起一捧水,感受着其中浓浓的妖气,皱了皱眉头。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作为通读圣贤书的他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可以出手制止明天中午的祭祀,可以救下被牺牲的童年童女,但他没法做到根除这个祸患。
就像那天象宗的弟子一样,就算不敌,但可以逃走不再回来。
宁舒也可以这样做,他出剑阻止祭祀,然后大战一场逼退河妖,自己受伤离开,这些都没问题,但他走后南帘村怎么办?
如果他不出手,明天中午就会牺牲掉两条无辜的生命。
他没法做到这样视而不见。
宁舒将手中的水倒进河中,站起身来静静的望着河面,他从中似乎看到了南帘村的未来。
耳边隐隐约约婴儿的啼哭声,妇人的哀泣,男人的叹息以及少女与长辈的争执这一切混杂在泾河水不停歇的浪声中,清晰又真实。
“不能就这样走。”他低语道。
即使会对自己原本南下的任务有影响,也或许会在这里丧命,甚至可能会与这河妖纠缠上好几年的时间,但既然他站在了这河边,便要做些什么,好让自己的选择在未来某一天回想起时不会有遗憾。
留下来。
这是宁舒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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