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马集团办公室。
柴非风风火火地从过道里走来。前台女孩在后面追她。
“你好!你好!请问你找谁?你停一下啊!”
小美抬头,吃惊地发现已经七倒八歪的柴非正朝自己走来。她马上起身。
“柴非!”
柴非终于在小美工位前站住。
“小美,我拦不住她!”前台女孩委屈地说。
“没事。她是我的客人。谢谢你啊!”
前台女孩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小美诧异地看着狼狈的柴非。
“你有镜子吗?”柴非突然冒出一句。
小美一愣。“哎?”
“镜子!快拿出来我整理一下头发!”
屋顶上,仓里满和徐东两个人都看着韩门的窗口。
“你不用吃惊。”仓里满说,“韩门就是那样的人,容不得别人向他提条件只有他向别人提条件的份。”
“我的确向他开口提了条件。”徐东收回了目光。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应该跑到我这里来提条件的么。你去惹他干嘛?”
“他知道我在东盛已经呆不长了。”
“我也知道。不过有些事不用明说的吧老徐?你这个层次……”
“我是想和他敲定一个时间点。我说我不希望你们的事最后落到我的继任者手里操作。”
“没毛病啊!”仓里满扭头看着徐东。
“我也认为没毛病。可是韩院长却不干了。”
“他不干了?”
“他就站在窗前,即使鸟屎从头上掉落他也当做没看见,然后说出了那句让我吃惊的话。”
“什么话?”
“他说……”
这时,画面外传来柴非清脆的声音。
“喂!你们都在这儿啊!太好了!”
仓里满和徐东吃惊地扭头看向楼梯口。只见柴非已经朝他们走来了,后面跟着小美。
“仓总,我……”
没等小美说完仓里满就打断了她。“没事了小美。柴非你是拦不住的。交给我吧!”
小美笑着转身离开了。柴非一步一步地走到仓里满面前。
“交给你?你要干嘛?”
“我要问你想干嘛!没看见我和徐总聊正事哪!”仓里满提高了嗓门。
柴非看向徐东,发现他很不自然。
“聊正事?徐总不是刚从韩院长那里过来吗?”
“是。你也去过韩院长那里了?”
“嗯。是他告诉我你去找他了。然后我又知道你在这儿,就过来和你们一起聊啦。”
“那你直接过来这边好了,干嘛去韩院长那里绕一圈。”
仓里满一直盯着柴非看。柴非貌似也感觉了,他看了看仓里满。
“韩院长让我过来和你说一件事。”
徐东看着仓里满。仓里满也看了看徐东。最后两个人都看着柴非。
“韩院长想问问你徐总,你从伏龙镇死里逃生之后有没有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徐东不解地问。
“我不知道。我就负责带话。这是韩院长的原话。你自己琢磨。”
“我就是来和仓总说这件事的。要不是仓总的人及时赶到我们就和那客栈一起滚下山了。”
“客栈真被冲下山坡了?”柴非瞪大了眼睛。
“就差几分钟。那个胡晓丽,现在在我眼里是神一样的存在了。她晚来几分钟我们就……”
“你得去看看她。她可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此言一出,徐东想起什么似地转向仓里满。“对了,仓总,她真的……”
“孩子没了。”仓里满轻声说了一句。
“不如我们几个一起去……不知道这事该怎么把握仓总?不管怎么说是她救了我们。”
“要感谢她的难道不是我吗?你们都说是我故意要害死你们才让你们去伏龙镇的。”
“那也是她救了我们啊!”
柴非笑了。“哈哈哈哈!露馅了吧徐总?你果然认为是仓总故意设局要害死你们!”
“你疯了。”徐东嘀咕道。
“看来徐总还是没想明白。”
柴非发现仓里满还在盯着她。她拿出墨镜戴上,让仓里满看不见自己的眼睛。
“天气越来越热了哈!”她用手扇风。
“就像刚才仓总说的,有些事情不要明说的,各自心里清楚就行。”
“说得好!喂,有些事还真的不!要!说!”
柴非一边说一边伸头把大大的墨镜杵到徐东的眼前。漆黑的镜片上反射出徐东那张疑惑的脸。
“说了。”仓里满嘟囔道。
“哎?”
徐东想堵住仓里满。“仓总!”他大叫。可是仓里满继续说道:
“他说了。让韩门不要把我们的事拖到他的继任者手里操作。韩门很气。说了。”
“还有呢?”
“没了。”
“真的没了?徐总?”
“没了。我就想过来问问仓总韩院长刚才为什么很气。”
“你自己不知道吗?”
“不知道。韩院长也没说。”
柴非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脱下墨镜,居然下意识地用墨镜当扇子扇凉快。
“天气越来越热了。难怪刚才看见他气呼呼的,还让我传话给你。”
“你一来就说伏龙镇的事。难道你觉得韩院长生气是和伏龙镇有关?”
“如果你真正领悟了伏龙镇的精神你就能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是说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你自己琢磨,我不管。我只负责传话。”
“你还真是个好的媒体人——只描述事实而不妄加自己的评论。”
“知道就好。”柴非貌似已经不想和徐东多啰嗦了。仓里满都看在眼里。
“你们俩,到大堂里去喝杯咖啡吧!叽叽喳喳我脑子都大了。”他说。
柴非接嘴。“是脑袋都大了,不是脑子。”
“我脑水肿。”
柴非笑眯眯地看着徐东。“徐总能赏光吗?”
“荣幸啊!我请你。走!”
柴非和徐东径直走向楼梯口。他们一边走一边还在争论。仓里满看着他们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这疯女人来得真是时候。徐东马上要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到了,而且她一定是从韩门的办公室里急匆匆赶来的。她到底紧张什么?徐东那句没有说出来的话,不,那句没有说出来的韩门的话,到底是什么?柴非并不介意徐东说刚才要求韩门不要把他们的事留到他继任者手里的话,也不介意徐东说韩门生气了,那她应该就是紧张徐东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那句话。柴非啊柴非,当你发现徐东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你松了那么大一口气你知道吗?你下意识地脱下了墨镜,你自己还没意识到吧?你的肢体语言暴露了一切。你不应该是一个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看来这次你真的很!紧!张!
仓里满离开屋顶,下楼梯。小美正好从他办公室里出来。
“我还以为你在里面签字呢。”
“我这就进去干活。”
“快点签字啊!”
“说了这就干活。”
仓里满走进办公室。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滑拉了一下,看见一个只显示电话号码的未接来电。
“韩门?就在刚才。他居然也打电话过来?他们俩都在紧张什么!”
仓里满想了一想,然后拨号。他讲手机。
“高南!没有。我们大堂里你的咖啡店,嗯,柴非在里面和一个男人。对,就是那个柴非。你有她照片的。你让你的伙计听一听他们聊什么。嗯,好,嗯,就这样。”
仓里满收起手机。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然后坐到办公桌后面,心猿意马地拿起一个文件,打开。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马上接听。
“嗯。什么?他们不在咖啡店?”
杨高南说:“伙计说看见他们好像要进咖啡店。后来是柴非拉着那个男的离开了。”
“好的,我知道了。嗯,谢谢你高南。没事。不用了。就这样。”
仓里满收起手机。他看着打开的文件,沉思。
“这个疯女人!你现在不可能不拉住徐东要他今后永远不要说起韩门说过的那句话。你还不敢在我的店里说话,你有多紧张!那么,你到底去哪儿了呢?随便你。”
淮海路。
柴非开着车,徐东坐在副驾驶座上。
“你还真机灵,知道把车停在油醋街广场。那个车位是你长租的吧?”徐东问。
柴非摆着一张冷酷的脸。“你想说什么?”
“你在油醋街广场长租了一个车位,我想不会是因为你经常要跑去看仓里满的缘故吧?”
“我很少见他。”
“所以啊。那你……”
“我经常去油醋街医院。医院里停不了车,所以就在对面租了一个。”
“我想也是。”
“继续问啊!”
“不问了。适可而止。”
“你不问我经常去油醋街医院找谁吗?”
“不问了。”
“或者直接问我和韩门是什么关系?”
“不敢问。”
“堂堂的美国东盛中国区总经理,不敢问。”
“马上就不是了,所以开始低调。不该问的事不问,不该说的话——不!说!”
“要不要我提醒你哪句话不该说?”
“不用。我想那句不该说的话我也没说出口,今后我也不会说。”
“聪明。”
“你满意了?”
“满意!啊呀,被你这么一搞我正事也忘记了。”
说着,她一歪方向盘,车子就靠边停下了。徐东一脸疑惑。
“快下车!快点啊,警察来了!”
徐东一边慌忙开门下车,一边嘟囔着。
“不是去喝咖啡吗!”
“下次喝!快把门关上!”
徐东关上车门。柴非一踩油门,车子往前窜了出去。徐东直摇头。
“真是个势利的女人!”
他站在街边想了想,然后掏出了手机。他拨号,讲手机。
“老于,嗯,我在淮海路。你现在有空吗?我请你吃中饭。嗯,好,你快点!”
柴非的车由西向东沿着香油街开了过来。当车开到几幢小洋房前的时候,车子突然减速,然后开始非常慢地滑行。柴非摇下车窗,一边开车一边扭头往外看。那几幢小洋房就是5个月前陈真给Jojo拍写真的地方。小洋房面向香油街的墙壁都被刷上了一个大大的白色“拆”字,其他也看不出和5个月之前有什么不一样。柴非正用耳机讲着手机。
“陈真,你上次来香油街拍外景是什么时候的事?”
“3月份吧。我记得还是蛮冷的时候。怎么了前辈?”
“我现在就在香油街。看起来拆迁没什么进展啊。你5个月前拍的镜头现在还是这样。”
这时,柴非的车后面跟上了另一辆车。柴非的车几乎是龟速,后车无奈,只能慢慢尾随。
“那这项目要延迟了。没看见有工人吗?”
“什么工人。我只看见几个大大的字涂在墙壁上——拆!”
柴非的车已经靠近医大后门了。后车的驾驶员摇下了车窗,探头看柴非的车,一脸怒气。
“那完了。离院庆也就半年时间,到时候那里肯定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柴非的车继续龟速。后车司机忍无可忍,终于按响汽车喇叭——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怎么那么大喇叭声啊!”陈真在电话里问。
“后面的车被我堵住了。我正沿着香油街慢慢看过去呢。现在在医大后门。”
“啊?你开着车在街上溜达?你没下车啊?”
“我把车停哪儿啊还下车!这满大街的摄像头我敢停啊!反正车开慢一点也不违法。”
后车继续——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他再按个不停就得他违法了。”柴非得意地说。
“哈哈哈哈!你可真行!”
“喂,我现在看见医大球场了。看上去也没什么动静。难道还没人开始改建吗?”
“没有标语围栏什么的?”
“没有。这怎么回事?好像就没拆迁这回事似的。不对啊,那里明明写着‘拆’的么!”
“拆肯定拆只是往后拖了。”
后车司机不再按喇叭。他把车停在路中央,然后跳下车往柴非的车跑去。他一脸怒气,飞扑到柴非的车旁。就在这一瞬间,柴非的车“呜!”地一下加速往前冲了出去!司机跳脚大骂!
“哈哈哈哈!”柴非狂笑。
“怎么了啊!”
“真好笑,还想抓我!喂,陈真,你想想办法。到时候这院庆会场周围可不能一塌糊涂!”
“油醋街医院……怎么说?”
“油醋街是我们的客户,能给我们做视频我们就要帮他们解决困难而不是传递困难。懂?”
“好吧。我想想。”
“不过也真奇怪。难道到现在还不开始改建医大的球场?想什么呢。”
“不如你直接问问那个院长。”
“喂,说什么哪你啊!没大没小!”
柴非的车飞速地往前开去。看来后面的那辆车没来得及跟上来。
千马集团办公室。
万国从过道里走来,小美喊住了他。
“万总,仓总找你呢。”
万国停下了脚步。“他终于出现了?”
“终于出现了,正愁眉苦脸地签一大堆文件呢。”
万国看向过道尽头仓里满办公室的门。
仓里满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审阅一个文件。传来两下敲门声,然后万国推门而入。
“万医生!好久不见。你来得正好!”
“你玩消失么。”
万国走进去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里,仓里满仔细地端详着他。
“你脑袋没事吧?怎么你就能把车开到树上去了呢!”
“车是好车,人是傻的。”
“呵呵,你没事就好。忻怡教授挺担心你的。”
“我还担心她呢。你没欺负她啊?”
“你又来了。我干嘛要欺负教授么!李老爷子,也是教授吧?这么多年,我欺负他没?”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不过,这次能从伏龙镇活着回来,还得谢谢胡晓丽。”
“那必须的。我呢,也要谢谢你喊来龙岗的人。要不然真要出大事。”
“你好像不是一个怕出大事的人呢。”
“哈哈哈哈!你是想说这事又是我的阴谋?你呀,真应该让忻怡教授给你治治。”
“她治你一个就够呛了。”
“你心里有病。”仓里满用右手食指点了点万国,“有大病!”
“小美说你有事找我?”显然,万国不想纠缠。
“哦,对,我刚才签了一笔费用,是龙岗报上来的,说是做了500套制服?”
仓里满在一堆文件里翻了一翻,然后跳出一个文件夹。他打开,看了看,然后递给万国。
“呣……对,我知道这事。”万国淡淡地说。
“哦,你知道就行,我也已经签字了。”
“是胡晓丽牵的头,闹着要设计新式制服,一开始龙岗好像还不同意。”
“哦?又是晓丽。”
“对。说是要提升后勤团队的形象,而且还设计了专门的logo,绣在了制服上。”
“不错啊。形象包装是时候弄一弄了,有利于走出油醋街开拓新市场么!”
“所以,胡晓丽是真正揣摩到你的心思了?”
“我没和她聊过这事不过,看来她挺机灵的,能想到提升他们团队的品牌形象。”
“有领导力。”
“嗯?你是说晓丽,还是龙岗?”
“你知道我在说胡晓丽。”
“你刚才说龙岗还不同意这事?”
“龙岗么,你知道的,可能想着又要花钱,然后又没觉着有这么做的紧迫性所以……”
“所以这方面他比晓丽还差一点。他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变化有多快。”
“说起胡晓丽,我倒是也蛮服她的。就这次伏龙镇的事,居然是她找到了那个客栈。”
“你是说为什么是她而不是龙岗首先找到了我的客栈?”
“对啊。至少龙岗还知道你在那里有一个项目的么,而且他还是带头的。”
“我说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晓丽知道我一定会在山上。”
“哦?龙岗也应该知道你喜欢上山啊你们都是一个村的。”
“他也许知道。不过关键的时候能不能反应过来就不一定了。这个要靠——”仓里满用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要靠脑子的!不是知道不知道,而是怎么把知道的事化解到行动方案上来。”
“有道理。龙岗就差这最后一步。”
“临门一脚。”
“这个胡晓丽很有心计。”
“哦?你和她打过交道了?”
“我没有和她打交道。不过如果是我知道你会在山上我就会和龙岗说而不是支开他。”
“支开他?”
“我听说是胡晓丽指挥的行动。她要所有车去各个地方找你唯独她自己的车开到了山下。”
“真有此事?哈哈哈哈!我喜欢!没想到磊矶村还是有能人。我原来都开始绝望了。”
“原来你一直在找磊矶村能人。”
“哦,什么,别瞎想。于情于理,我还是希望自己家乡有能人的么。这不奇怪。”
“我有说这事奇怪了吗?不奇怪啊!”
“不奇怪,不奇怪……”
仓里满低着头露出了奇怪的微笑。万国看着他——一秒,两秒,三秒……终于他问道:
“既然发现晓丽是个好苗子,万医生,以后你会不会帮她?”
“我会帮她。你懂的。”
仓里满深情地看着万国。“谢谢你。”
“我可以告诉你,郭美歌,还有那个朗飞的Jojo,都在帮胡晓丽。”
“谢谢你。”仓里满又说了一句。
“不是我让她们帮胡晓丽的,是胡晓丽自己有号召力。我徒弟那样的人居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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