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不缺看着一脸坏笑的厨子“啪”的就是一拳打在他肩膀上,那里的肉晃了几晃。
“拿出看家的手艺来,完事了我给大家喝土疙瘩酒,是自己家珍藏的老酒!”
众厨子欢呼,随即嘴里都叼着烟,开始忙碌了起来。
仓不缺抬头看了看正在起风的天,脸上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仓不缺自言自语:“这几个倒霉孩子,让去取大炮怎么还不回来?要变天。”
正说着,院子外走进来四个闹哄哄的年轻人。他们合力在地上拖着一个像灶台上的铁锅一样大的圆形纸盒。那纸盒貌似很沉,几个小伙子搬不动,只能在地上拖着走。仓不缺喊:
“兔崽子们,这是什么玩意儿?让你们去取的大炮呢?再不点炮来不及了要。”
几个人没理会仓不缺的嚷嚷,在场地上整理出一块平地,然后把大纸盒推过来放平。几个人开始七手八脚地拆包装,里面露出喜庆的红色包装,仓不缺慢慢看见几个字露了出来——“钻天炮”,“威力无比”……
“喂!你们要搞事情啊?章警察一会儿还来呢,不让点钻天炮!防火!没教育过啊!”仓不缺说着回头朝客堂里大声吼了起来,“仓健!你章警察来了没有啊?”
仓健从客堂里跳了出来,后面跟着胡晓丽。两人还看不出新郎新娘的打扮。
“章警察?没看见啊!哇呀呀!钻天炮来了!快!我看看!”
仓健说着就要跑过去,胡晓丽一把拉住了他,问:
“你真的要点钻天炮啊?你不怕找来雪鹰?”
“雪鹰怕啥!老人们都说好多年没见雪鹰了,这要真召来雪鹰那可是大吉利啊!走!”
胡晓丽再一次抓住了仓健,轻声问:
“雪鹰一来,你的生活可能就从此改变了,仓健。你想好没有?”
“我和你说过了,我不会听满叔的。我傻呀,自残?我就点他送的钻天炮玩,其他算了。”
胡晓丽紧张地看了一下四周,还好没有人听见他们的对话。仓健趁机挣脱胡晓丽跑了出去。
胡晓丽想了一想,然后跟着仓健跑到场地中央。仓健高兴地在喊:
“臭小子们哪弄来的钻天炮?不都不让卖了吗?可不能让章警察看见!”
“快,趁章警察还没来,我们点了它!”有人说。
“我当没看见啊!我进屋去,我没看见。章警察要问起来你们这些臭小子自己兜着!”
仓不缺说着摇着头,背着手,急急地往屋里走去。
一只手把一根粗粗的引线从火药桶里扒拉了出来。引线长长的,扒拉了半天才全部拉了出来。仓健喊道:
“等等!把那头猪和羊牵走。听说这钻天炮老厉害了,怕一会儿把猪和羊都烤熟了。”
“有那么厉害吗还能把猪样都烤熟了?”胡晓丽问。
“我也没见过它有多厉害。反正章警察就是不让点,说会发生火灾。”仓健已经急不可待了。
“那你还点?”
“好玩么!没几个人真正见识过钻天炮的厉害,这次就让你见识见识!好了,点火!”
众人散开。一只手颤巍巍地在引线边上划火柴。一次,两次,三次……终于点上了火。
引线“呲呲”地冒出黑烟,红红的火头迅速地向火药桶烧去。有人惊叫,有人喊快跑!
……
狼毛甸草原。
仓里满,仓健和胡晓丽骑着各自的马,并排走着。天空远处可见有雪鹰陆续飞过。
仓里满:“如果那天你已经放弃了来上海的念头,就不要再点那个钻天炮了。你傻。”
仓健:“我好奇钻天炮到底啥样。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心里比我还想来上海。”
仓健侧过头看着胡晓丽。胡晓丽避开了仓健的目光,低下头不吱声。
仓里满:“性格决定命运,这个我信。”
仓健:“钻天炮的威力,那天我也信了。”
仓健的目光投向了远方,他的脸上写着两个字——回忆……
院子里“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地上有翅膀的鸡和没翅膀的狗都飞上了天,拴着的羊惊叫着瞪大了双眼,猪挣脱了绳子狂奔。操作台上已经牺牲的动物们从桌面上跳起半丈高,菜蔬更是漫天飞舞。两个灶台上的铁锅里飞溅出滚烫的汤水,把旁边的厨子烫得哇哇嚎叫,手里的菜刀脱手而出!
钻天炮打着螺旋状的圈子,已经一飞冲天!它拖着黑黑的烟雾,像导弹一样直冲云霄。
所有的脸都仰望着天空,嘴巴一个比一个张得大——有的有牙,有的没牙。
客堂里的人都奔了出来——有的靠双腿,有的靠拐杖。
钻天炮在半空中停住了。圆桌一样大的火药桶悬在空中,一秒,二秒,三秒……
咣——!啪——!轰隆——!
钻天炮在空中炸开了。火药桶四分五裂,火花飞溅,震天动地!
随后,空中一片静寂。炸裂的碎屑开始飘舞着下落,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遮天蔽日的黑雾开始散去,天空又明亮了起来。可地上的一张张人脸,却还凝固着没有松开。
没等地上的人们反应过来,天色突然又暗了。黑雾散去的天空中一下子出现了几十头巨大的雪鹰!抬头看着天的人们眼看着小黑点一样的雪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它们正在向着仓健家的院子俯冲过来!鹰唳满天!
“快遮住桌上的菜!把牲口全赶到屋里去!快!”仓不缺喊着。
人们这才醒悟过来。他们冲向地上跑着的鸡鸭猪样,满场子追着。还有的在张开塑料布。
可是已经晚了。十几头雪鹰首先杀到。它们扑向跑着的牲口,扑向堆着白花花鲜肉的操作台,扑向桌上摆着的半成品,直把个场子搅得鹰毛飞舞,人仰马翻!仓不缺继续指挥着:
“保护自己!别让鹰伤着!趴下!趴下!”
一个没有牙的老者被另一个人拖着往客堂走。他嘴里还在嘟囔着:
“这雪鹰不会伤人啊,从来不伤人,怎么这次……”
雪鹰开始攻击人。它们掠过人们头顶,伸长了爪子作势要抓人。人躲闪着,惊叫着。
雪鹰前赴后继。操作台上的动物们早已经被洗劫一空了,桌上的食物也一片狼藉。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地上趴。突然,一声无比清脆的“耶儿——”过后,趴着的人顿时觉得天空中安静了下来。趴在地上的仓健抬头看了下天空,没有雪鹰!他慢慢站起身来,身边陆续有人也站了起来。仓健发现胡晓丽还趴在地上,就去拉她。
“雪鹰走了,快起来,弄脏了。”
胡晓丽起身的动作很慢,一只手还捂着左脸。仓健扶着她,奇怪地拉开她捂着脸的手。
“啊!脸抓伤了,脸抓伤了!快!”仓健惊叫!
众人看向仓健和胡晓丽。仓健扶着胡晓丽,胡晓丽用手捂着左脸,手指缝里有血流出。
“爹!爹!晓丽伤着了!她的脸被鹰抓坏了!”
“快进屋,快进屋!”仓不缺也吓坏了。
仓健扶着胡晓丽跌跌撞撞地走进客堂。仓不缺“嗨!”了一声,也快步走进了客堂。
……
狼毛甸草原。
“然后呢?”仓里满冷冷地问道。仓健说:
“然后我就坐狗子的车把晓丽送到了镇上的医院。”
仓里满不吱声。
“然后医生已经下班了,我到医生家里把他喊来,给缝了针,让去大医院做手术。”
“所以,你根本没看见雪鹰叼走人的事情,对吧?”仓里满问。
仓健一愣,转过头看着仓里满。仓里满也死死地盯着他,“说什么看得真切,没办法拍下来,还两头鹰抓走一个人!你那时应该正在去镇上吧?!”
胡晓丽拉着马走近仓健。她疑惑地看着仓健。仓健说:
“我是……借用了别人说的话……反正,不止一个人看见。”
仓里满:“可那些话是你背着晓丽和我咬耳朵说的。在我看来,那恰恰暴露了你的内心。”
仓健:“我的内心像这草原一样亮堂。你的内心,我倒是一直不懂。”
胡晓丽呵斥:“仓健!”
仓里满:“今天我带你们来狼毛甸,就想说说明白话。我们是一家人,这里是草原,说心里话。”
仓健拉着马走近仓里满。马头对马头,人眼看人眼。
仓健:“好,说心里话。雪鹰叼走人,是不是你干的?”
仓里满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无比清脆悠扬,在空旷无边的大草原上无所顾忌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仓里满貌似笑得很过瘾。他坐在马背上,举起双臂,仰起头来,把嘴张得更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仓健啊仓健,这就是你的内心独白,这就是你那像大草原一样亮堂的内心世界!你用别人告诉你的话来试探我,口口声声说那是你亲眼所见,因为你的内心早就说服了自己,那个人就是满叔杀的,就是我杀的!我仓里满杀的!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那个人是不是我杀的?!我就在你面前,你问啊!”
“那个人是不是你杀的?!”仓健不依不饶。胡晓丽听不下去了,大叫:
“仓健!你疯了!你的心里有魔鬼!”
胡晓丽的马也已经凑了过来。现在三匹马嘴对嘴,三个人眼对眼。
“是他让我问的!我疯了吗?我看你才疯了!你们两个人都疯了!心里有魔鬼的是你们!我问你,是不是他,”仓健指着仓里满,“让我们把喜酒的日子延期的?往后延了两个星期,为什么?!”
“满叔说他要赶来吃喜酒啊,来不及,所以延后两个星期,你爹也同意的。”胡晓丽很冷静。
“可是他最后来了吗?!”
胡晓丽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仓里满。仓里满满脸微笑,镇定地看着仓健,说:
“我没来。”
仓健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仓里满问:
“你有没有问过其他人,你结婚前几天,我在干嘛?”
“我不问。都是你的人,谁敢乱说话?”仓健说。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千方百计地打听我那几天在干什么,我到底有没有充足的理由不来参加你的婚礼,尤其是在要求你延期两个星期后再次爽约,你要搞清楚。这才是一个侦探的素质。你没有继续调查,而是让这个疑问一直沉在心里,折磨着自己。你,太弱了。”
“我太弱了……对,在你眼里,我和晓丽没法比,我太弱,因为我不会杀人。”
“不是我杀的。”
“对,不是你杀的,是雪鹰杀的。”
“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是,我拜雪鹰是神灵,是精灵,可我没法左右雪鹰,没法。”
仓里满对着天空中偶尔掠过的雪鹰做膜拜的动作。天空中飘过一声“耶儿——”。他继续说:
“再说,我为什么要杀一个和我毫无关系的人?”
仓健看着仓里满,眉头间写着大大的两个字——鄙视。
“还装!”
仓里满一惊。可是他马上恢复了常态。这时,仓健双腿一夹马肚,一个人朝前飞奔而去。
仓里满和胡晓丽看着仓健渐去渐远的身影,没说话。稍顿——
“为难你了,满叔。”胡晓丽皱着眉头说。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弱。不是为难我了,晓丽,是为难你了。”
“是不是一定要今天让他低头?”
“是。”
说着,仓里满一夹双腿,策马往前追赶仓健。他的身后甩下了一句话:
“仓健是你的第一个障碍,晓丽!我帮你摆平他!”
胡晓丽看着远去的仓里满,眼里升起喜忧参半的烟雾,然后也策马飞奔而去。
保姆车司机站在车头,茫然地看着远方。天一下子转暗了,他抬头看天,雨就下来了。他一缩脖子,麻利地关上本来开着的车厢门,然后跳上了驾驶座。片刻,大雨倾盆而下。
仓健的马在大雨中疾驰。他还在给马鼓劲,马越跑越快,马掌下泥水飞溅。
仓里满在后面急追不舍。他还在大声喊叫,听得出有点接不上气了。
仓里满大叫:“仓健!停下!去车里躲雨!你停下!”
仓健:“不知道草原上都是阵雨啊,满叔!你在城里呆时间太久啦,不认识草原了!”
“你混蛋!你媳妇还在后面追哪!你停下!”
仓健继续往前狂奔。仓里满拼命地催马快进,他的马逐渐接近仓健。他大喊:
“停下!仓健!前面有兵马俑军团!你看!兵马俑军团!快停下!”
仓健把头抬高,疑惑地在大雨中搜索着看有什么情况。
“什么军团?您眼花了吧啊?满叔!”
骑马骑得忘乎所以的仓健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紧跟着的仓里满,发现他有点不对劲。
仓里满的身子随着马步前推后送,上下起伏,已经超越了他平时的技能。而且,而且他的双手已经完全脱离了缰绳!他从马鞍上站起来了!他已经完全站在马镫上了!马在飞奔……
“冲啊!仓健!兵马俑军团来了!两千人!冲啊!”
仓里满站在马镫上,瞪圆了双眼,左手指天,右手指前,貌似一个古代大将军大声地喊叫着!
在后面的胡晓丽看见了仓里满怪异的举动,她着急地用力夹马肚,恨不能马上赶上前去。
胡晓丽声嘶力竭地喊:“仓健你停下你这个混蛋!你停下!”
可是她的喊声几乎被大雨淹没。仓健回头也看见了仓里满的举动,他拉紧缰绳,马减速。
仓里满在马上又喊了一声“冲啊!”然后坐到马鞍上,拼命催马飞奔!
仓健惊讶地看着仓里满的马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仓里满举着右手,一头往前冲去!
空气中貌似有音乐响起……
Vaans开始由弱转强……
仓里满作势右手举着大刀,策马飞奔入敌群!大雨磅礴中,在仓里满飞马的前方,依稀可见兵马桶军团,黑压压一片,正手握长杆状戟戈矛,慢慢地,但是脚步坚定地走过来!
“冲啊!”
胡晓丽从呆在那里的仓健身边飞驰而过!她大喊:
“仓健!快跟上!满叔要出事!”
仓健一听,马上也策马跟上。
Titans的音乐越来越强,已经能听清“哐哐”的鼓声,和“哦唻!哦唻!”的男和声。
“哐——哐哐”!“哦唻——”!“哦唻——”!“呣呣呣——”“呣呣呣——”……
兵马俑军团越来越清晰了。两千人的方阵,头顶旌旗蔽天,脚底铿锵有力!他们前进着……
“哦唻!”“哐——哐哐”!“哦唻!”“哐——哐哐!”
仓里满的马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离胡晓丽和仓健越来越远了。前方传来他的喊叫声:
“冲啊!仓健!冲啊!兵马俑军团来啦!”
兵马俑的脸也开始清楚了——毫无没表情,一律国字脸,蓖纹式发型,犄角八字胡。
音乐达到高潮——“哦唻!”“哐——哐哐”!“哦唻!”“哐——哐哐!”
后面紧跟着的胡晓丽和仓健发现仓里满又从马镫上站起来了!他左手指天,右手指前……
“冲啊!仓健!晓丽!”
随后,仓里满的身子就飞离了马鞍。骏马继续往前猛冲,仓里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当仓里满的身子一接触草地,音乐便停止了。更神奇的是,雨,也突然停了。
胡晓丽和仓健猛拉缰绳,两匹马的前腿同时站了起来!胡晓丽和仓健滚下马鞍,奔向仓里满。
胡晓丽坐下把仓里满的脑袋抱在自己怀里。仓健跪在地上,手足无措地看着仓里满。
“满叔!”胡晓丽喊。
仓健貌似缓过神来了。他伸手摸着仓里满的四肢,胸前,然后脑袋,说:
“身子骨没事。到底还是磊矶村的人,底子好,不怕摔。”
“满叔!”胡晓丽继续喊。
仓里满浑身一激灵!他睁开了眼睛,可是目光却定央央的,好像还在梦里。
“杀!”他嘴巴一张开却只说了一个字。
仓健握住了仓里满举起的右手,然后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仓里满说:
“我看见他们都穿着红色,还有绿色的衣裤,很凶!”
“中魔性了。”
胡晓丽说着摸索着自己的口袋,然后拿出一个刚才在车上仓里满拿出来放到风衣口袋里的那个小纸袋。她放下仓里满的脑袋,从小纸袋里倒出一颗药片在手心里。
“这是什么药?”仓健问。
“不知道。反正是满叔的药。”
“那怎么会在你这儿?”
“这包药从满叔的风衣口袋里掉了出来……我就捡起来……”
仓健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说:
“难怪他那么喜欢你。”
胡晓丽不再理会仓健。她把药片放到仓里满嘴边问:
“满叔,可以吃药吗?”
仓里满微微点了点头。胡晓丽便把药片塞到他嘴里。仓里满试着往下咽。
“没水。”胡小丽说。
仓里满一骨碌滚到一边。他把身子趴在草地上,然后用双手从一个水坑里舀水喝。
胡晓丽和仓健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你还说他已经忘记了草原。你看,他有多爱这片草原!”胡晓丽说。
“他得了什么病?”仓健问。
“你刚才说对了。他好像中了魔性。”
“那你呢?我刚才说你们两个都中了魔性。”
“我的魔性,可能中得比满叔还要厉害,厉害两倍,不,五倍。”
“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了要到草原上来干嘛?”
“没有。可是我能猜到来这儿干嘛。你能猜到吗?”
“不能。”
“那就别吱声。你实在不懂满叔的心。”
“那你就告诉我呗。”
“有些事是不能明说的,否则就没劲了。不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着,胡晓丽起身走过去从草地上扶起仓里满。
“好喝吗,草原的水?”
“好喝!”仓里满居然还砸吧了几下嘴。
“那感情深。我可喝不下。”
“我们走。”
保姆车缓缓驶近正慢慢走过来的仓里满,仓健和胡晓丽三个人,然后停在他们身旁。三个人都湿淋淋的,仓里满还一身泥水。胡晓丽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钞票,走到司机窗边,把钞票递给司机,说:
“不好意思啊,我们会弄脏你的车。”
司机一声不响地接过了钞票。仓健拉开车门,三个人依次上了车。
仓健还是和胡晓丽坐在一起,而仓里满坐到了和他们一排的单个座椅上。他还怔怔的。
仓里满说:“我们去吃饭。我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
三个人都拿着矿泉水猛喝。
公路上,保姆车从上闸路口拐进了主干道,一路向前加速飞驰。
仓健:“满叔,你骑马真疯。”
胡晓丽:“什么疯?那是来劲了。”
仓里满:“是疯了,是疯了,呵呵呵……还好吃了药。”
仓健:“听我妈说,骑马骑得好的人是会疯掉的,最后人和马成为一体,分不开。”
胡晓丽:“师父麻烦你把空调开大一点,衣服都湿了,好冷。”
仓健:“一点不冷。你冷吗,满叔?”
仓里满:“只要心不冷,就不冷。”
仓健:“又说这么难懂的话。”
仓里满:“难懂吗?”
胡晓丽:“不难懂。”
仓里满:“不要意思啊,把你脸上的雪鹰又弄花了。”
仓健:“弄花了再画呗。她现在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画脸上的雪鹰。”
仓里满:“回上海后第一件事就是帮你把伤口弄好。记着,我怕又会忘。”
胡晓丽:“是吃药引起的吗?”
仓里满:“嗯?”
胡晓丽:“记忆力减退。”
仓里满:“疾病本身的症状吧。我药吃得不多,不过最近有增加。”
仓健:“满叔你得了什么病?”
仓里满:“神经病。”
仓健:“那没事。大多数人都有这病。”
仓里满:“哈哈哈哈!这才可爱么,仓健!你要可爱一点。哈哈哈哈!”
保姆车已经下了公路,在一条乡镇道路上行驶。道路两旁可以看见各色店铺,饭馆。从一些招牌上可以看出这里是一个叫做“桐县”的地方。
仓健:“满叔,你今天的样子和在上海完全不一样,像是另外一个人。”
仓里满:“也许我就是另外一个人。”
仓健:“我最近在网上看了不少老外的电影,也有关于人格分裂的。”
胡晓丽:“分裂你个头!都是跟刘本子学的,看电影看到半夜。”
仓里满:“哈哈哈哈!我就是分裂了,而且还是四分五裂,不止分成两个。”
仓健:“那就是多重人格!酷!本子说人格分裂的人都是天才,分裂得越多越天才。”
胡晓丽:“回去我就让你分裂成十个!”
仓里满:“哈哈哈哈!分成十二个吧,每个月一个人格,一年一轮回!”
仓健:“本子说他也有人格分裂,一到要记住人名的时候他就分裂成一个傻子!”
仓里满:“呵呵,本子就是死在记不住人名上。他都已经有心理障碍了。”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
仓里满:“仓健你来上海后还学了什么?”
仓健:“做小弟咯!”
仓里满:“你比本子强。你至少记得住人名。”
仓健:“我就本子差不多,我俩谈得来。”
仓里满:“可你是仓家的人!”
仓里满的这句话明显突破了音障。车里顿时静了下来。稍顿——
仓里满:“那就好好做小弟。你媳妇会很快需要你的帮衬。”
仓健:“又来了。难道她要做老大?她做老大我就帮衬,做她小弟,永远不反。”
仓里满:“此话当真?”
没人接话。车里又恢复了安静。
这时,车拐进了一个厂区。门口写着“桐县医疗器材有限公司”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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