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里满穿着风衣站在桐县工厂的会议室里。他环顾着墙上挂着的各色旌旗,镜框,还有题字——桐县优秀私营企业;桐县经济贡献奖;桐县优秀企业家董宗……仓健和胡晓丽也都站着,东看看,西看看,貌似在等什么人。仓健低头看着窗子外面。仓健突然喊:
“咦?他怎么跑了?”
仓里满和胡晓丽都跑到窗前往楼下看。只见保姆车朝厂区外面开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像青铜器钟鼎一样洪亮的声音。
“仓总!欢迎欢迎欢迎!兄弟来晚了!”
三个人同时向门口看去。董宗正大踏步地走进来。他六十岁左右,矮个,圆脸,头发茂密,全白,卷曲着披在脑后,咋一看颇有艺术家的腔调。仓里满走过去和他握手,拥抱,然后说:
“董宗,我还是不知道应该叫你董总,还是董董,还是……”
“哈哈哈!你又来了,还是十年前那一套!”董宗的胸腔共鸣功率很大。
“可不是吗,我还是十年前那一套,可是你不一样了啊,十年前你还是个乡镇小厂。”
“现在也还是乡镇企业,就是规模大了点。一会儿我带你看看,不急。这两位是……”
董宗看着仓健,仓健面无表情。他又看向胡晓丽,胡晓丽微笑着,盯着董宗的眼睛。
仓里满说:“仓健,我的侄子,胡晓丽,我侄媳妇。”
胡晓丽走向前去,伸出右手。
“董先生,您好!我是胡晓丽。”
董宗高兴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董先生?这个好!仓总,你不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吗?看,董先生!怎么样?大气!到底是上海来的,还说您好,不是你好,哈哈,我听着别提多舒服了。”
董宗握着胡晓丽的手迟迟没有放下。胡晓丽一直微笑着盯着董宗的眼睛。董宗松手看着仓健。
仓健说:“你好,董——先生。”
“你好你好!”
董宗和仓健简单地握了握手。仓健一脸不高兴。
“那,你看这样好不好,仓总,”董总说,“我带各位看一看我们的厂子,然后去我办公室喝茶,接着我为各位接风洗尘,咱们喝好,吃好!怎么样?”
“周到。”仓里满点头。
“必须的!你们头发都没干透,想来是一大早都洗澡了。我说你们上海来的就是讲究,每天洗两次澡,呵呵……衣服也皱巴巴的还有尘土,这就怪我们这儿空气太差,都是经济弄的,我们正在改。所以一会儿在我这儿接个风,洗洗尘,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能洗澡啊?”仓里满出其不意地问了一句。
董宗颇为吃惊:“还洗?!”
桐县工厂现代化的标准生产厂房内,地上一尘不染,画着红黄白标志线和导向线,机器分列两旁,间隔有序。几条流水线旁有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来回操作着。顶上悬下各种招牌,上面写满了注意事项之类的警示语。
董宗带着仓里满三个人走在中间的过道上。董宗在讲解着:
“本来我们有一位专业讲解员,可你们仓总要求低调,所以就由我这个老头子来讲解。”
“由当家人亲自讲解我们真荣幸!”胡晓丽很兴奋。
“哈哈哈哈!真会讲话。你们仓总也是当家人……”
“董总?董先生?”仓里满朝董宗挤眼睛,董宗也已经意识到可能说错话了,忙说:
“哦,我是一直把你们仓总当做自己人的,你们也不要见外。这边请!”
几个人走到一台机器旁边。这是一台挤出机,此时正挤出长长细细的蓝色塑料管。
胡晓丽惊呼:哎唉!这不是CBC导管吗?原来是生产这个的!”胡晓丽惊呼。
“哈哈哈!现在看明白了吧?”董宗掩饰不住得意。
“和我们卖的朗飞的管子一模一样!”
“这只是管子,最后的成品还是不一样。必须的,不能一样!”
“懂了。”
仓里满指着机器说:“这挤出机是奥尼尔的,你可真下了本钱啊董先生。
董宗看着仓里满,然后靠近他和他耳语:“还不是你让买的?”
仓里满大声地笑:“哈哈哈哈!妥了,我们国产的CBC导管完全可以赶上进口的了。”
董宗有点吃惊地看着仓里满。胡晓丽装作没听见,仓健却是一脸无所谓。
胡晓丽问:“老董,你们的导管也卖到医院里了吗?”
“那是!必须的!不然卖到哪里去?”
“那不是和我们卖的进口导管是死对头了吗?”
“是竞争,姑娘,是竞争。”
仓里满插嘴:“医院里既有进口导管,又有国产导管,医生各取所需,两不相干。”
胡晓丽点头:“和谐。”
董宗点头:“和谐。”
仓里满环顾四周后说:“看你这规模,董先生,你一年的销量不少啊?我这掐指一算……”
“不用算,仓总,一会儿我汇报给您。”
仓里满凑近董宗,微笑着看着他说:
“别装!”
“那你还问我!”
说完董宗指着远处一个在机器间穿梭的身穿亮黄色衣服的眼睛男,“仓总,那就是你十年前见过的李工。要不要喊他过来?可能他都已经不认识你了。”
“不用。低调。还没到高调的时候,董先生。”
“明白了,仓总。”
两个人同时看向仓健和胡晓丽。仓健手插在口兜里东看看西看看,胡晓丽却一直盯着挤出机。
董宗低声问:“你要让他接手?我看着怎么……”
“谁?”
董宗朝仓健努了努嘴,“你不是说今天带接手的人给我认识吗?可我看这位仓健好像……”
“好像什么?”
“不敢说。”
“说!”
“他看起来有点,有点不是我们一路人的样子。哎,也许是我多心啊,你选的人,应该没错。也许他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呢。她媳妇倒不错,有点气场。”
“呵呵,虽然你只有一只眼,但眼光还挺毒。”
“啊?”
仓里满突然大声喊:“走了!”
仓健和胡晓丽走了过来。胡晓丽一脸兴奋,仓健却百无聊赖。
会议室里仓健一个人在里面踱着步。他两手插在裤兜里,毫无兴趣地看着镜框里的照片。突然,镜框里有一张不显眼的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照片里面是年轻的董宗意气风发地骑着一匹马,站在草原中央,背后群山起伏。仓健靠近了一点再次细细辨认。然后——
仓健自言自语:“这不是磊矶村吗?原来他也是磊矶村的人?天,又是满叔的布局!”
他又看了一会儿照片便失去了兴趣。他从窗子里看楼下,看见了保姆车已经回来了。
此时在董宗的办公室里,董宗和仓里满相邻坐在可以把人淹没的软沙发里。胡晓丽坐在仓里满右手边的沙发里,不,不是沙发里,而是沙发上,因为她努力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免得像两个男人一样淹没在沙发里——男人可以被淹没,她一个女人,不行。这个她懂。不过真的很累!看她的脸就知道。
仓里满说:“这沙发真堕落,坐在里面啥想法都没了。”
他把头靠在椅背上,两只手臂搁在扶手上,身子是淹没在沙发里的,只露出腿。
董宗如法炮制。不过他的肚子比仓里满鼓出来很多,所以身子没有完全被淹没。
“恰恰相反,我坐在这沙发里倒是什么想法都有了。”董宗觉得自己说得很有水平。
“董先生,见过胡晓丽女士。她是我的接班人。”仓里满话锋突变。胡晓丽惊讶地看着仓里满。不过这惊讶瞬间被一丝笑容掩盖,笑容之后是矜持。
董宗猛然从软沙发里跳了出来。他把双手在自己衬衫上擦了几下,走过去向胡晓丽伸手,“胡晓丽女士,请多关照!”
胡晓丽继续矜持。她伸出右手,想着和董宗握一下手,没想到董宗把她的手翻了过来,手背向上。胡晓丽的双眉一皱,还没等她明白过来,董宗已经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董宗保持着低头吻手的姿势退后了几步,这才直起了身子。他勾着腰看着胡晓丽。
胡晓丽显然已经懵了。可是她知道不能露怯,便不动神色地收起了右手,看着董宗。
“坐吧!”她威严地说了一句。
董宗退回到软沙发里,又把自己陷了进去。但马上又一挺肚子,直直地坐着,不敢懈怠。
胡晓丽暗暗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背。手背上很干净,她放心地抬起头来。
仓里满看着这一切颇为得意,“董先生,老董,董老,我的眼光不错吧?”
“我刚才说错了,仓总。我还以为是她男人。”
“我一开始也想着立她的男人做当家人,后来才发现,她才是我需要的人。”
“仓总英明。”董宗点赞。
“晓丽,知道为什么刚才要把你男人支走吗?他现在一定把我恨得牙痒痒的。”
胡晓丽看着依然陷在沙发里眼睛看着天花板的仓里满,“您,是要祭出秘密武器了?”
那一边,在会议室楼下,仓健朝保姆车走去。坐在车里的司机看见仓健过来,就跳下车看着他。仓健打量了一下司机,“你刚才干嘛去了?”
“买衣服去了。”司机面无表情地说。
“买什么?衣服?”
司机打开了驾驶室的门。他指着椅子上摆着的一包衣服,“给你们的。刚才我看见你们的衣服都湿了,就去买了这些给你们换上。”
仓健不敢相信地走过来从车里拿出那包衣服。里面果然有几件外衣。
“好样的,你还挺机灵。去哪买的啊?”
“我查了淘宝,发现这镇上有一家淘宝店,我就直接过去取了,还免了快递。”
“对了,说起淘宝,我手机呢?”
“你们三个的手机都在我这儿。你老板说了谁也不能给,回到酒店我才还给你们。”
“我现在没事,他们在开会,我没事,你给我!”
“不给。”
“你小子咋这么犟的,给我!”
司机不吱声了,但他也没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仓健。仓健一个箭步冲到副驾驶位子上就要拉开手套箱。司机眼明手快,一把按住仓健的手。两个人扭打了起来。仓健大喊:
“谁都欺负我是吧?我还真不信了!”
他一脚踹在司机的肩上。司机退后几步,踉跄倒地。仓健又要开手套箱,司机又扑了上来。
办公室里,仓里满还是陷在沙发里不能自拔。他头靠椅背,看着天花板,嘴里说着话。
“经过了十年的研发,我们终于成功地做出了这个产品。董老?”
董宗起身走到保险柜前,扭开了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金属盒子。胡晓丽好奇地看着。
“打开。”仓里满说。
董宗把银色逼人的盒子放到胡晓丽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副手套带上,接着轻轻打开了盒盖。盒子里居然有金光扑出!胡晓丽起身好奇地看向盒子里,然后惊呼道:
“哇!真美!”
“像什么?”仓里满问。
“像,像雪鹰的爪子!”
董宗点头:“不愧是磊矶村的孩子,一看就懂。”
“不错。这就是我们研发了10年,从雪鹰的爪子里得到了启发,做成的产品。”
“简直是艺术品!”
“做成这产品的那天,我们几个都哭了。收起来吧,董老。
董宗的双手一直没离开盒子。仓里满这么一说,他马上盖上盒盖,把盒子锁进了保险柜。仓里满继续说:
“晓丽,你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我们的新产品。刚才这个只是艺术化的纪念品,好看,不能用。”
胡晓丽两眼放光地问:“这个产品如果卖到医院里,是不是其他牌子的导管都得甘拜下风?”
“说到点子上了。岂止是甘拜下风,应该是毫无还手之力。”
董宗回到沙发里坐下。他差一点有陷了进去,还好挣扎着又坐直了。胡晓丽看着他。
董宗尴尬地笑了,“不好意思!这沙发……”
胡晓丽没有理会他,“连号称世界第一的朗飞也毫无还手之力?”
“没错。”仓里满说,“因为我们完全颠覆了传统CBC导管的设计理念。这款新产品恐怕是国产品牌击败进口品牌的最好例子。我们不靠价格取胜,我们靠设计。我们有专利。”
“就是说我们可以研究出比老外还要棒的产品?”
“完全可以。我从来没想永远替老外卖他们的产品,从来没有。”
胡晓丽的眼睛里闪着一亮一亮的什么东西——眼泪?闪了一会儿,她说:
“酷毙了!”
仓里满的嘴角不露痕迹地拉出一丝笑意。他的眼睛仍然看着天花板,“你说,我们要不要马上推出这款新产品?这可是真正的千马品牌。”
说着仓里满终于直起了身子,哦不,只是直起了脖子。胡晓丽想了一会儿,“我想你不会马上推出。因为现在朗飞正想着要买我们千马医疗……”
“所以呢?”
“所以还不如把现在的千马卖给他们,我们另起炉灶卖这款新产品啊!”
说到这儿胡晓丽貌似突然想明白了。她激动地站了起来,眼睛闪闪地盯着仓里满。
“然后呢?”仓里满依然死样怪气地问。
“然后我们就和他们打,在市场上竞争,我们有更好的产品,一定能打垮他们!”
胡晓丽越说越激动。她挥舞着已经握成拳头的右手,貌似要打架。仓里满却依然冷冷地问:
“有了好产品可不一定能打垮他们。朗飞可是跨国企业,世界第一品牌。嗯?”
“仓总是故意考我呢,董老你听出来了吗?”胡晓丽看向一边的董宗。董宗呵呵呵地笑着,拼命地摇手,“我听不出来。你们高手过招,我吃瓜。请继续老大!那个,不敢喊我董老,老董就行。”
“仓总,你应该不会把石总的后勤公司和杨总的餐饮公司也卖了吧?”胡晓丽问。
“哈哈哈哈!考试通过!”仓里满大笑,“董老,我可以喊你董老,你还满意吧?”
“哎唉!刚才我就说过这姑娘有大气场,是做老大的料!”
“气场是气场,还得有脑子!她跟龙岗没多久,就已经知道龙岗的公司和高南的公司对销售,对打开市场的决定性作用。好,我没看错人。”
“我没想那么多,我就喜欢多看,多问,而已。”胡晓丽突然害羞起来。
“好一个而已。”仓里满说,“我们不卖后勤和餐饮,那是我们的根基。朗飞那些老外,懂个屁!”
“啊?”董宗以为仓里满在喊自己。
“没喊你。我是和晓丽说老外,他们不懂我们的机关——而已。”
“哦,你们继续。”
这时仓里满已经从沙发里直起了身子。屋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仓里满站起身子,“董老,可以让我和晓丽单独呆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我走。”
说着他站了起来,先对仓里满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胡晓丽欠了一下身。胡晓丽看着他没动。
仓里满看着董宗关上门。他的脸色一下子肃杀了起来。他开始在屋里踱步。胡晓丽坐着。
仓里满环顾屋内,一直踱着步不说话。胡晓丽发现他在观察屋子的角落,便站起身来,“我们走!”
仓里满一愣。他看着胡晓丽走到门边打开门,然后又回头看着他,貌似在等他一起走。
仓里满想了一想,微微一笑,然后跟着胡晓丽一起走出办公室。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地关上了。
董宗离开办公室后突然响起仓健,便急匆匆地来到会议室,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人呢?”
他疑惑地走到窗前往楼下看。
“啊呀!这咋还打起来了呢?这个仓健,和他女人没法比!以后有的苦呢。”
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会议室外走。
此刻仓健已经把司机压在身下,还给了他重重的一拳。司机捂脸。仓健又跳上车,司机扑过来。
董宗从楼里跑出来,边挥舞着手边大声喊叫:
“别打啦!干嘛你俩,住手!”
司机把仓健拉下了车。仓健和他又扭在了一起。董宗过来拼命把两人拉开。
“干嘛你俩?在我的地盘干仗啊!松手!”
两人终于松手。司机摸着刚才被打的脸,右颧骨那儿红肿起来了。
仓健喘着大气喊:“都他妈的欺负老子!喂,我媳妇呢?”
董宗忙说:“和仓总在一起呢,还在办公室里开会。”
“带我去找她!”
董宗面露难色。可是看着仓健气势汹汹的样子只能跟着他朝楼里走去。司机看着他俩离开。
来到办公室外,董宗小心地敲着门,没人应答。仓健推开董宗,用力拍门,还是没人。
“开门!”仓健大喊。
董宗也已经一脸疑惑。他掏出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两人发现里面没人。
“人呢?”仓健问。
董宗摸着自己的脑袋,满脸写着两个字——见鬼!他蜷曲的一头白发也被自己弄糟了。
“你打电话啊!”董宗瞪了仓健一眼说。
“手机都在车上呢!都他妈的神经病!”
一会儿,两人来到工厂保安室。
董宗和仓健站在电视监控屏幕前。一个保安正一边操作控制杆,一边指着屏幕,一边说:
“看,正散步呢,没事!”
“有没有事你说了算啊?”仓健怼了回去。
保安一脸委屈地看着仓健,说不出话来。仓健又看了一眼屏幕,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董宗忙打招呼:“他今天有点委屈,你多担待!”
“我还委屈呢老板!”
董宗拍了拍保安的肩膀,然后也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此时仓里满和胡晓丽正慢慢地在厂房间的小路上走着。有隐约的歌声飘来,是《鸿雁》——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唱歌。”仓里满软软地说。
“唱吧!”胡晓丽知道仓里满真会唱。
“可以吗?”
“嗯!”
仓里满稍稍清了清嗓子。他一边走,一边声情并茂地跟着喇叭里的歌声唱了起来。
“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音乐过门。胡晓丽侧头看着动情的仓里满,微笑着。仓里满陶醉地摇着头。两人继续走着。
仓里满继续唱:“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长,草原上春意暖……”
“唱得真好。”胡晓丽笑成了一朵花。
“好在哪里?”
“是真情流露。”
“说对了。唱歌,不是拼嗓门,是拼情感。有真感情,唱啥都好听。”
“唱的时候你的脑子里是不是都是磊矶村的画面?我都快哭了!”
“是的。你知道这歌我最喜欢哪一段吗?”
歌声传来:“……酒喝干,再斟满……”
胡晓丽忙说:“就是现在这段!”
歌声继续:“……今夜不醉不还……”
仓里满马上跟上喇叭里的歌词继续唱起来: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爽!就冲着你唱的这段我就跟着你干,满叔!”胡晓丽欢呼道,“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听着就接地气,真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豪情呢!”
这时仓健也来到了厂区。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快步走着——他在找胡晓丽。
仓里满和胡晓丽在厂房之间走着。
“其实我们的新产品还不能马上上市,因为临床试验还没做完。”仓里满说。
“临床试验?”胡晓丽扬起了眉毛。
“用我们的新产品和朗飞的导管比较,看医生更喜欢哪一个。”
“结果呢?”
“说了还没做完呢,结果还不知道。”
“你不会做这么没把握的事吧?如果试验结果不好,你十年的努力岂不是全部打水漂?”
仓里满笑了,“我肯吗?”
“你不肯。好吧,我知道你有把握。我就不多问了。”
“你真的很会进入角色你知道吗。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已经很有老大的腔调了。”
“我不会浪费时间去调整自己的角色,我想你也不会给我时间。我必须马上穿上戏装。”
“好极了。可是你必须要知道临床试验在瑞济医院做,由李云鹤老爷子领头。”
“我已经猜到了。这也正是你不怕董宗临阵倒戈的原因。”
“没错。有临床数据在手,你不用担心董宗会出幺蛾子。”
“可你仍然不相信他,对吗?刚才你还担心他办公室里有窃听呢。”
“刚才我也是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不大可能有窃听器的。”
“你越来越多疑了。大家都在这么说,说你变了。”
仓里满没有接茬。他俩继续没有目的地随意走着。没一会儿仓里满又开口了。
“试验结果一年后出来,会在瑞济150周年院庆的庆典上公布。”
“很牛。所以,要在院庆前把千马医疗卖掉。”
“没错。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我比谁都着急卖掉千马医疗。呵呵,真是讽刺。”
“那你还端着架子?”
“因为龙岗还没准备好,万总还没准备好,还有,你丈夫还没准备好。”
“他们不像我会这么快进入角色的。”
“没错。一旦你正式上位,龙岗必反,所以我要做些事情让他服你。”
“电梯招标?”
“嗯。这事是我求韩门帮的忙,他一口答应,我还得谢谢他。”
“韩门?原来如此,都以为你俩是死对头呢!”
“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说着,仓里满的眼前闪现出这样一个镜头——
夜晚,韩门的办公室里传来敲门声。韩门转头看向紧闭的门。
韩门:“请进!”
稍顿,门“咔嚓——”一声开了。从韩门的视角看过去,一个模糊的人影侧身进了门。
韩门一直看着那个人向他走过来。他脸上慢慢地堆起了笑容,眼里则充满着期待,“请坐!欢迎来到我的新办公室!”
原来走进来的人是仓里满!他走到韩门办公桌前坐下。韩门一直看着他。
“做个交易吧。”仓里满说。
“爽快。”韩门说。
“交易就是交易。我们俩的旧账还得算,这个我不会忘记。”
“成。你不和我斗就是不舒服。行,你要我做什么?”
仓里满一激灵回到了工厂厂区。他继续说:
“是我策划了门诊电梯招标的事。这次韩门会让千马输得没有脾气。”
“因为,是你要让千马输?”胡晓丽渐渐懂了。
“是我要让龙岗输!让他输得没有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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