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周权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来吃讲茶那就错了,他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不然这码头管事的位子也轮不到他来坐了。
知道自己想抵赖不认黄是不可能的。岳文明也不是傻子,一旦听到自己没说实话绝对会当场跳起来抵自己的黄,到时不但不能说脱干系,反还会招来性格耿直嫉恶如仇的罗秦的怒火。单是一个欺上瞒下、对大爷不敬的罪就够自己喝一壶了,更不用说擅自更改码头规矩、坐地起价、肆意诈取他人钱财这些罪状了。
为了今天这套说辞周权昨晚可是一宿没睡,想到大半夜最后终于想通其中关节所在有了计较。事情闹到今天要吃讲茶,起因却是为何?还不就是因为自己所开的赔偿价码超出了码头规定!
如今自己开出两百大洋的天价赔偿,这事已经闹得码头上人尽皆知,到时罗秦只需随便找人一问就能问个明白。所以想瞒瞒不了,想懒也懒不掉。但只要自己能给开价两百大洋这事说出个合理的理由,把自己说的是心怀他人,毫无私心只有大义。罗秦听了最多也只能说自己是擅作主张,谈不上擅自更改码头规矩、诈取他人钱财。顶多不过把自己责骂一顿完事,要是姓岳的不依不绕,再说罚得重点大不了罚自己给他挂红、放火炮设酒宴道歉,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就连想好的这套说辞什么时候说,他也是打好了算盘,最好的时机就是等到岳文明告完了自己的状再说。罗秦先听过姓岳的话必定会在心里怪罪自己,但等到自己把这套说辞说出来,听过之后的罗秦就会想:哦,原来是这样子的嗦,看来是我错怪他了!
这时岳文明自然就在他心里做了恶人,而自己则是出于一片好意才坏了规矩的好心人。生性耿直的罗秦因为错怪自己心生歉意,又怎会好意思重重责罚自己,到时必然只会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如今掌旗大爷发话让自己先说,周权心里就是有一万个不情愿也不敢不从,只好把早想好的那套说辞对罗秦说了出来。
只说那死去的劳力生前是家中是如何困窘,老太婆长年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全靠他一个人端茶递水,接屎接尿。因为家贫,这劳力光棍了四十年,好不容易讨个婆娘还是个傻子,除了给他生个娃儿啥事也做不了,一切反倒还要他伺候着。如今娃儿还不到两岁,结果他又在替岳文明干活时突遭横祸给砸死了。可怜全家上下全靠他一个人在码头上做苦力养活,如今他死了家里老小也就断了活路。简直就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活脱脱的人间惨剧。
说到最后周权已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好半天才止住了眼泪看着罗秦痛心疾首的说:“大爷,我也是为了他一家老小的活路才斗胆改了码头规矩,找他要两百个大洋也是为了这孤儿寡母将来能有一口饱饭吃啊!我周权要有半句假话,甘愿走趟草场坝,遭三刀六个眼,来个胸、心、腹对穿!”
罗秦听了没作任何回答,转而看着岳文明:“岳老弟现在该你说了。”
此时的岳文明心里那个气啊,一双眼对着周权一个劲的剜:耶嘿!你狗日的娃儿会日白冲壳子哦,这套话硬是给老子编的像模像样的安!
这个时候他也晓得自己失算了,人家敢把这话拿到桌面子上来说来,那肯定是早已经安排好了首尾。自己现在提出去核实他说的这些情况的话,那肯定是自讨没趣。
冲罗秦一抱拳:“回大爷,兄弟我也不是一个没善心的人,人家孤儿寡母的没了活路,该赔的钱兄弟我绝对一分会少的全赔给人家,不过我也有几个事想问一下。是不是以后随便哪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的乱改规矩,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还立个规矩干啥?这赔多赔少是不是还应该有个款款(限度)?再有就是万一遇到有人借机故意在这里头弄虚作假,中饱私囊又该咋个办?”
听了他的话周权又不依了,冲岳文明骂道:“麻批!你意思就是说我弄虚作假,中饱私囊了是不是!捉贼拿脏捉奸拿双,凡事要讲证据晓不晓得!老子给你说清楚,你个龟儿不要含血喷人!”
“老子有说你吗?我是在给大爷说要防患于未然,又没有求说你,你激动个铲铲!”瞅着对面周权,陆文明还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他这个样子把周权气的是火冒三丈:“爬你妈哟!有没有说你各人心里清楚……”
看到两人又针锋相对的吵起来,罗秦端起自己茶碗对二人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喝茶!”声音不大,却透露出一股无形的威势。
周、陆二人感受到这股如山般的威势,一下噤了声。忙跟着端起各自面前的茶碗冲罗秦一抬手:“请!”
等到两人喝过了茶,罗秦这才开口说道:“你两个也不用争,说来说去就是一个赔钱多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