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同桌的几名宾客,都不禁露出讶异神色,其中坐在上首的一人开口道:“黄员外,失言了吧,今日可是李教谕千金的出阁之喜,你有什么情绪,不要在这里发作”。
那被唤作“黄员外”的恶形恶状的中年男子微微颔首,示意知道了。
“黄员外”,名叫黄霸天,他是这苏州府吴县的乡绅,在这十里八乡地位显赫。自打年前在城隍庙外见了恰好去上香的那李家小姐李玥一面后,黄霸天便魂不守舍,立誓一定要将她弄回家。数月前,他家里的正妻刚刚病逝,这已经四十余岁的黄鳏夫便急不可耐地向李家提亲,自然被李教谕夫妇一口回绝,从此愤恨在心。今日,来赴这酒宴,别人都是拿着喜帖应邀而来,只有他是不请自来。不过,考虑到他在吴县乡绅中的地位,李教谕还是不得不把他安排在贵客席。
至于那出声提点黄霸天的宾客,乃是本县主簿钱宽。主簿在县里可是第三把交椅,除了县令、县丞,便属主簿官最大。黄霸天再怎么嚣张,也是不敢不给这位“三老爷”面子的。
其实,李教谕与钱主簿虽是同僚,同在县衙办事,还算相善,但也说不上有多深的私交。今日喜宴,李教谕非要将他请来,其实也是有请他坐镇的意思。同时,也有请其证婚的意思,以保证将来选妃时,不会再落到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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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一小段不愉快的插曲后,贵客席里稍微沉闷了一会儿,只到有宾客指出:“新娘子出来了”。众人才纷纷望向垂花门的方向。便见头顶绣金锦盖、身披大红嫁衣的李玥,正由两名被苏州人唤作“全福老太”的妇人扶着,盈盈迈步而出。
看到那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人儿,黄霸天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暗道:今日非把这婚仪搅黄了不可,李玥啊,李玥,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等着做我黄霸天的女人吧。
在黄霸天胡思乱想的时候,又有人说道:“新郎官也出来了”。说完,紧接着又是一阵“咦”的疑惑之声。
黄霸天好奇地跟着张望过去,也感到颇为怪异:新娘子因为头上顶着盖头,视线受阻,要人扶着,也就算了,怎么那新郎官也是一边一个小厮给扶着出来的?!
不说别人了,其实被扶着出来的陆扬,自己都感觉到怪异,左右两边,一边一个大老爷们扶着,能不怪异吗?不过,谁让自己病恹恹的,双腿乏力,站都站不起来呢。
在众人啧啧称奇时,李教谕跑出来,打了个圆场:“拙婿前几日一不小心失足跌伤,所以不得不请人代为搀扶,请诸位勿怪。《诗经》曰:‘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感谢各位高朋莅临小女的于归之喜,请各位务必吃好喝好,招呼不周,则请多多担待哈”。然后,打了个眼色给司仪,司仪便赶紧将婚仪程序继续了下去。
听到“失足跌伤”,陆扬无奈暗道:“好吧,我成失足少年了”,便又听那司仪高唱道:“行礼开始,一拜天地”。节奏倒是不慢,直入主题。
“二拜君亲”。
“慢着……”,一声高喝,将婚仪打断,司仪硬生生将最后那句“夫妻交拜,礼成”给咽了回去。
众宾客循声望去,出声者,原来是那心有不甘的黄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