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八,便是李教谕口中的黄道吉日。这日,李府内外忙得不可开交。宴席摆了数十桌,李教谕将衙门里与自己有点交情的同僚,还有这吴县里与自己有些来往的亲朋,一股脑,全都发下喜帖,给请了过来。所以,门前宾客云至,小厮们忙得手忙脚乱,后厨菜食山堆,厨子们也是运勺如飞。
在后院里,陆扬也被折腾得够呛,几个请来帮忙的裁缝拿着这三日里赶做出来的新衣新帽,在陆扬身上各种摆弄,差点没把陆扬那刚刚恢复一点点的体力,又给折腾没了。
其间,李教谕倒没忘了来瞅瞅新郎官捯饬好了没有,不看不要紧,一看倒被惊了一跳。没想到那陆扬振作精神、衣帽一新后,竟然相貌堂堂,气质不俗,眉宇间,自有一番神韵,分明是一副翩翩富贵世家公子的俊俏模样,哪里还有先前那股子落魄劲儿?
“没想到贤婿竟然仪表堂堂呢”,李教谕感慨道,说完拍拍自己头,“哎,也怪老夫粗心大意,这几日尽想着拉你谈天说地,连新衣裳都忘了拿两套给你,实在是慢待呀”。
没有丈母娘疼的女婿,就是这样的啦,陆扬暗道,口中却道:“泰山大人多想了,什么仪表不仪表的,小婿不还是那副样子。不过是能得机缘来到李府,又遇到泰山您这天大的贵人,给小婿转运了呢,又逢今日喜事,是以精气神不同以往”。马上就要婚仪了,这爷俩为了不露馅,已经开始用“泰山”、“贤婿”互称,算是假婚招婿戏码开演前的预热了。
听到陆扬这么说,李教谕心里乐开了花。说来也是,自己说不准还真是这小子的贵人。三天前,这小子还被人殴打、寄宿于荒庙,今日已是容光焕发,若说没有自己的功劳,还真是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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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闺房里,顾夫人站在凤冠霞帔的女儿背后,给她梳理着如瀑的墨发,瞟了几眼窗前、门上的大红囍字,还有地上摆着的各种成双成对,且系着红缎的嫁妆物什,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李玥似乎心有所感,伸出一只葱白似玉的纤手,拉着顾夫人的手道:“母亲不必忧心,这不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嘛,过去这阵子就好了”。
“唉,女儿啊,你懂什么”,顾夫人欲言又止道。她自然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可是,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婚姻乃是终生大事。虽然这只是一场假婚,可这逃脱选妃的假婚,能对外人言吗,自然不能,否则便是欺君了,所以这假婚就是真婚,哪怕事后再解除婚姻,在外人看来,女儿始终都是曾嫁作他人妇了的。这对于一个女子的终生幸福而言,影响何等的大啊。
听到顾夫人截止的话头,李玥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朱唇微抿,不再多言。其实,她心里哪里不知道假婚的坏处,只是不愿再给父母平添烦恼罢了。
“可惜绛儿才十三岁,若是能再等两年,将你许给他,倒是一桩好姻缘啊”,顾夫人口中的“绛儿”乃是她娘家的侄子,比李玥要小三岁。不过,这年头,女方大几岁极为平常,表亲结姻,更是亲上加上亲,很是常见。
李玥反手拍拍顾夫人的手背,无声地安慰了一下母亲。却听见背后再次传来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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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随着一声高唱,婚礼正式开始。
听到吉时的报唱,端坐贵客席里的一名中年男子却狠狠地皱了皱眉头,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骂道:“吉时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