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留匆匆走进别苑。
车马抵达肃王府正是盛夏午时,院中卵石路上洒了水降温,头顶的烈焰骄阳和脚下的丝丝凉气纠缠得人头重脚轻。
屋主不在,陆阳和庄望就坐在别苑的小亭底下吹风消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听见院墙外的脚步声齐齐侧目,远远地就看见杨不留眯着眼睛撑在廊檐底下,像是沾了暑气,脸色发白,冷汗沿着两鬓滚落下去。
陆老板近来身为人父养得溜光水滑,乍一看见杨不留这幅单薄得恨不得撅在那儿的身子骨愣了半晌,还是庄望眼尖,甫一觑见杨不留腕子上的伤疤,脑子里“嗡”的一响,搁下手里附庸风雅的古瓷茶盏就迎过去,并着跑了趟厨房端茶点晚一步回来的念儿一道把人扶进堂屋。
杨不留随着肃王停留南境的时日不短,传回应天府的短笺里多半着重于差使陆阳伺机把肃王在南境重伤的种种艰难险阻抖落出去,提及杨不留自己命悬一线的详情甚少,落纸笔墨不过寥寥数语,哪怕前阵子陶侃回京述职同陆老板打过交道,也只是说了句伤势艰险,幸而已无大碍,算是大难不死。
庄望抵达京城不过两日,更是对杨不留此行南境何般悬崖峭壁不甚明了清楚。
孰料今日一见方才得知,这姑娘怕是伤得把自己半条命都搭进去。
庄望少见地垮着一张脸,“一别不过数月,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杨不留先笑了笑,握着满脸焦心郁结临近崩溃恸哭的念儿的手,掌心粘着冷汗,安抚似的在小丫头的腕子上拍了两下,转头望着近来喜为人父红光满面的陆老板,低声问道,“我师父还在泗水吗?”
陆阳晚一步进来,耷拉着眉眼就瞧见杨不留那一张憔悴惨白的小脸儿,“诶哟哟”地唏嘘了半晌才道,“言先生说怕见了你就舍不得走,前几日就往东海去了。放心,你受伤这事儿瞒得好着呢。”
“言先生瞒得住,你二哥和你师哥可都知道。”庄望没好气儿地死盯着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姑娘,抱着胳膊咋舌道,“肃王别想着能糊弄过去,好好的人被他带走了,折腾成这样……”
“这伤是乎噶尔弄的,怎么还沾边儿就赖上了?”杨不留噗嗤一乐,喝了半碗甜汤缓过劲儿来,拍拍念儿的胳膊,开玩笑道,“行了行了,别哭丧着脸了,我就是没吃饭走得急有点儿头晕这不是还健在呢么。给你带了小首饰,找林柯去拿……”
小念儿听话一瘪嘴,哼哼唧唧地应了声,“我就在外面候着,有事儿你叫我。”
“你这是使唤丫鬟还是养闺女?”庄望自打见了杨不留这伤势骇人,登时怎么瞧着肃王府上下怎么不顺眼,目送着念儿出门忍不住苛责戾色,视线落在杨不留举着茶杯慢吞吞抿水的腕子上,拧了下眉,犹豫了片刻才撺掇着陆阳一起问道,“你这伤”
陆阳落座接茬儿,“……乎噶尔划的?他这下手未免太过狠毒了吧?”
“亏着他觉得我这点儿血有用,不然一刀抹脖子,我哪儿还有命回来?”杨不留向下扯了扯袖子,不太想继续纠结这好了伤疤也便无所谓疼不疼的事儿,抬眼挑着庄望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二位,怎么跑到肃王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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