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好了。”
裴师昭沉下脸道:“那可是我的前军大帐,你一直住在那里叫我与众将官如何议事?按营中规矩只有三品以上武官,才有单独的营帐。这里就只有我跟何谦是自己住旁的军官都是二、四、六人这样挤着,更别说一般小校那二、三十人的大通铺。你不想住在我这里倒想跟谁挤?”
“呃,那、那好吧……”
这不就是羊入虎口了?重峻自心里嘀咕,怕是裴师昭故意这样说仗不都打完了吗?还要整天议什么事?!但是眼下这人死样活气的好不容易哄得他答应,重峻也不想跟他再多争掰,免得又谈崩了前功尽弃。他跑这么远,只是想来看看他二人往后到底是要怎样,可不是来喂狼……
裴师昭当然看出来重峻不情愿住在他这里。不过他可不管那许多。天高皇帝远,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
裴师昭只是走到帐门口与刘山娃说了一句什么。不一时背琴跟气鼓鼓的理墨就抱着搬着重峻的卧具过来了。
背琴还好些规置好东西,便垂手询问重峻,可还需要什么。
理墨自然以为,是重峻要留下的。千里劳军,原是为着……理墨不愿这样设想自家主子,铺盖好一应卧具,扭头就走了。
重峻此时,自也不能与人解释什么。
等帐子里重新安静下来,裴师昭洗了脸,就很随意的躺下,道:“我要睡了,明天一早还要巡营操练,殿下自便。”
他说是这样说,然而两人的毡垫就挨在一起,重峻怎么睡得着。而且,重峻一路上都抱着的手炉快烧完了,有些冷。他也不好意思起来,绕过裴师昭去另一边添炭火。
重峻瞄一眼裴师昭,见他里头的小衣居然都是乌漆嘛黑的颜色,不禁撇了撇嘴。他以前就嫌弃裴师昭喜欢深色,穿得老气,现如今……是里外里,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装蒜了!
重峻一时想到,他刚才还敢威胁自己,有些不服气,就也不想叫他好生睡。再说,这人刚才明明咄咄逼人,两人才达成了协议,就不搭理自己了,也是叫人莫名其妙。
重峻故意伸手过去,一按他的胳膊,“我有些择床,一时睡不着,将军陪我聊聊可好……”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裴师昭就低头扫了一眼落在自己上臂上的手,又看看重峻。
“呃……”
他那不经意间冒出来的眼神太冷厉,重峻讪讪的把手缩了回来。
然而,裴师昭却坐了起来,“你想聊什么?”
“嗯……”
重峻见他把那些见外的称呼去了,心里倒觉松快些,“也没什么,就随便聊聊。比如,跟我说说,你这一年,都是怎么过得啊?感觉,你真的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很简单。”
裴师昭漠然道:“努力做一个真正的军人。听起来玄妙,其实就是学着怎么心平气和的杀人,若无其事的对着成堆腐烂淌水的尸体吃饭,习惯你身边最亲密的战友,每日里一个个离开吧。”
“都过去了……”
重峻心里一颤,不自觉的抓住裴师昭的手,“仗打完了。”
“还没有。”
大帐里头的烛火,早已经熄灭了,只有帐子边上,还挂着的一盏风灯。
两人一起坐在黑暗里,裴师昭转头看着重峻,“还不时有吐谷浑的散兵游勇来偷袭,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爹已经打了三十年仗,而且,还没完。这才是我的第一年。如果我运气好,死不了,往后,就还有二三十年这样的日子。”
重峻下意识地问,“你……你后悔了吗?”
“没有。”
裴师昭平静道:“因为我也见过,边境百姓的惨状。被吐谷浑、鞑靼、瓦剌轮番劫掠。家里的劳力被拉走,老人小孩被杀死,女人被奸淫。我们这样的男人,敢面对这样的日子,他们才有一点希望。”
重峻不自觉的挽住了他的胳膊,见裴师昭诧异的扭头看着他,便笑道:“我们侯爷是大英雄!”
“这也没有。”
裴师昭道:“我又不是什么仁人志士,本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重峻忽然心里怦怦直跳,却听裴师昭接着说:“也不过是为着,护国公府头上那块牌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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