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整端坐帅台之上,专心地擦着手中的佩剑。
下方的水师操练杀声震天,远处的炮声隆隆,无休无止,攻破樊城只是早晚。
樊城一破,襄阳唾手可得。当年吕文德逼得他连夜逃往元军,如今吕家就要落在他的手里,心中为何并不痛快?
刘整侧过宝剑映着天光打量,剑身上映出一张皱纹深刻的脸。人说五十知天命,他如今已经年近六十,却依旧迷茫。
他大半生都在打仗,却始终都是降将。自金降宋后,他亲率12骑奇袭信阳,登城擒守,被誉为“赛存孝”,风靡全军。他战功赫赫,在四川数次击退蒙人的猛攻,可如今那些宋人怎么喊他?
汉奸?宋贼?
没错,是他力主攻宋,是他建议“欲灭南宋,先取襄阳”,是他一手建立起可以和南宋对抗的元军水师。但是他有选择吗?
他是降将!不立功,他如何活下去?那么多双眼睛日日夜夜盯着他,盯着他的高位权势,时时刻刻都等着抓他的小辫子,他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可即便如此,那李庭芝还用反间计害他!那些奸诈南人,从来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刘整心中戾气陡升,脑子里一时也嗡嗡作响。身后的黑暗中,一名红衣女子隐隐浮现,那女子身姿窈窕,眉目如画,含泪跪拜:“将军,你后悔吗?”
“悔?我还有资格悔吗?”
“将军,婢妾已是孤魂野鬼,日夜煎熬,那些元鬼欺辱我,家族宗祠却不容我。将军,我们是汉人,背叛宗族是大罪,祸及子孙,将军三思啊!”
刘整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手中的佩剑猛地挥出:“闭嘴,滚!”
利剑砸入地板,碎木四溅。那女子的身影也被劈得粉碎。刘整沉重地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一旁的亲军急忙询问:“将军,出了何事?”
“无事!”刘整怒喝。
亲军噤声后退。围困襄樊的日子越久,将军越发地喜怒无常。夜里失手砍死亲随的事也时有发生。亲军虽心中焦虑,但也不敢多说,只远远地退开,等将军自己恢复平静。
刘整闭目静坐片刻,忽地睁眼:“那炮声呢?围攻樊城的炮声怎么停了?”
亲军朝樊城的炮营阵地望了望,回禀道:“回禀将军,炮营阵地那里,似乎出了些问题,大元帅伯颜与都元帅阿术亲自过去了。”
刘整微怔:“出问题?能出什么问题?回回炮有问题自有那些匠人调整,伯颜去做什么?”
“将军,我听闻昨日,炮营的采石场失了火。火势挺大,半边天都红了。”亲军想了想回答。
刘整一惊,急忙站起:“那些回回炮可有损伤?”
“没有,将军,是采石场,不是炮营。”
刘整放了心,嗤笑道:“采石场都是石头,起火了又如何?最多烧些民夫的草棚罢了。对了,那些采石的民夫可有伤亡?”
“没有,将军,烧的是储石的仓库。”
刘整一听,民夫也无伤亡,不过是些石头而已,也就放了心,站起身,正要下去校场,在阵营间巡视一番,心中忽然一动。
“储石的仓库?那里面可有易燃之物?”
“没有,将军,那仓库就是堆放石头用的,除了上面的草棚和围栏,就只剩下石头了。”
“既然如此,如何会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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