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东真是对这两口子刮目相看了,想不到这对庶出夫妇倒有如此眼界学识。
尤其是前任同僚的小女儿,倒是比她那个爹强……
杜蘅想明白了,他们从隆万宗身上取来的黄铁,因为一路向南,逐渐湿热,不像京中一般干燥,且保存得宜。自然就霉掉了。
金花脸上一片苦涩,就为了一个莫须有乌龙的金矿,竟要赔上他们举寨的性命吗?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对他们寨子里的人来说呢?
热土变焦土,生人变死尸,本来安宁富足的生活竟何以落到如此地步?!
“唉,没想到这一日竟还是来临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棍,坐在满是黑灰的泥地上,再也无力站起。
他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这场无端浩劫之中,身边剩下的,只有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孙女。
“三叔公,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莫非是知道些什么吗?”金花冲上前去,急切地发问。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肯定是不晓得的,你还记得咱寨子的祠堂吗?供奉了一个长生牌位。”
“记得啊,是为一位姓厉的大人所供奉。听说很多年前咱们这匪患遍地,他到任后几渡南咪兰章河,将土匪肃清,还了咱勐腊几十年清净……”
“一点也不错啊金花,可是你知晓厉公后来还没有忘记勐腊吗?过了几年,有位姓林的老爷来到勐腊,说受厉公之托,要帮助勐腊一改穷困局面的!”
“是我上京要去寻的林家吗?”金花问。
“正是啊!”
薛斐白想了想,朝中姓林的大户不也就那么一家嘛……“家主可是文渊阁大学士林阳的林家?”
“你是如何知晓?”金花狐疑。
“大家都知道啊,京中姓林的名人也就他们一家……不过他们家涉嫌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了啊!”薛斐白大嘴巴的说出真相。
“什么!?”金花和老者都惊呆了。
吴有东证实了这个说法:“薛贤侄所言不虚,本官上任前林家就覆灭了……约莫正是半年多前的事……”
杜蘅有些恍惚,原来已经半年多了……
“后来呢三叔公?”
“林大人来到勐腊后,先来到了最穷的咱们寨子,手把手教寨民们开垦农田;走了大半个勐腊后觉得咱们这养冬瓜猪发展畜牧最为合适,还特地教导我们要养护林木,不能‘劫狱’啥的……”
“竭泽而渔?”薛斐白接茬。
“对对,就是这个词!”
“后来啊,林大人看见寨子富足起来就动身离开了,乡亲们种的第一茬新鲜瓜果他都没吃上……而我当时年纪也小,甚至林大人叫什么都没记住,现在想来真是罪过啊……”老者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
应该是爷爷。杜蘅心想。
“村子富起来后,林大人某一年带着家眷又回来了!那时候满寨子里的人那个高兴啊!争着抢着去看林大人带来的三个孙辈,一男两女,长得都是十足玉雪可爱,定都是人间龙凤啊!……”
原来自己真的来过!杜蘅心下如遭雷击。那记忆中抹不去的苍天大树,模糊的秀美南国风光……那时自己才几岁?总归不是记事的年纪……
“林大人来的第二天,就在这处,地龙翻身,翻出来了这些黄灿灿的石头。林大人拿走了块去研究,是否研究出了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只知道后来他和族长密谈,谈出来的结果,就是要深埋这处矿石,遍植林木,让它永不能见天日!
族长后来跟我们解释,这根本就不是黄金,但也是值钱的矿山一座;咱们这地处两国边境,深山老林,开采不便,这矿山恐怕带给寨民的是祸非福啊!”
祖父所言,当真是丝毫不差!杜蘅心下巨震。
“呵呵,没想到时隔二三十年,这矿山竟以这般方式又重见天日!
不过,地龙也未翻身,知道往事的老人们也都已作古,寨子里的人也不会去自寻死路,这些年也没有外乡人来过,究竟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呢?”
金花的发问切中要害。杜蘅和薛斐白想的要深一些,隆万宗是如何知晓勐腊有处“金矿”的呢?
杜蘅的心下有个大胆的猜测,因为这故事之中,还有个隐藏的人,一个深藏不露且心怀鬼胎的人!
纵使这个可能性再低,却也是唯一的可能!
“这位老者,请问故事中的林大人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带着三个小孩子来云南呢?不怕舟车劳顿吗?”杜蘅问。
“这个事啊,我记得特别清楚,林大人亲口说:
‘厉公于我有恩,可是却死于征途;我这个小外孙女也是个福薄的,娘胎里便不足,大夫说不可留在京中过冬,我特地把她带来最南,希望她可以熬过这一劫……
她的表哥表姐也是好样的,非要吵着来陪妹妹……’
正是因为这样,寨子里才给厉公立了长生牌位;大家看到刚刚会跑的水晶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可能会随时丧命,也是不住的打听药方想着给她治病呢!”
杜蘅闭上了眼睛,刚刚会跑的肖子玫……
呵呵,在她和哥哥还没记事的时候,她就可以深深地记住“金矿”的位置并取走矿石带回京中;隆万宗背着三皇子和八皇子、十皇子合谋采矿,互相借对方势力发财罢了。
只是肖子玫算无遗策,也不晓得那矿石并非金石。
到如今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肖子玫暗中投靠了八皇子、十皇子党,她便是林家出的那个内鬼,那封“通敌”书信,想来就是出自她手。
除掉林家便等于扫清了他们暗中开矿的阻碍,原来他们构陷林家的目的不外乎“财帛动人心”五字。
那肖子玫呢,没有林家她又算是什么?她这么做难道不是自损八百吗?这个白眼狼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