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我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夏小姐的事,敢问高兄你是不是依然没兴趣知道别人的事呢?”
高绝冷着脸不说话,紧靠着他的廖之远能感觉到他的肌肉正呈现紧绷状态,无形中透露出高绝口中没有说出的答案。廖之远叹口气,突然问:“听说当年高家和凌家定亲的时候,高兄你未过门的妻子并不是现在的这位高嫂子凌妙祺,对不对?”
高绝冷冷地瞟了廖之远一眼,不明白廖之远正说着关于夏暖燕的话题,怎么又会突然拐到自己的家事上来。
廖之远继续说道:“我听别人说,你的岳丈凌老爷从前娶了两房妻子,彼此之间不分大小以姐妹相称,一房是李氏,一房是夏氏。李氏生二小姐凌妙祺,夏氏生大小姐凌妙春和三小姐凌妙艺。”
高绝的脸色蓦然一沉,冷然道:“谁跟你说的这些,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廖副将,你管的也太宽了!”
廖之远不回答他的问题,用脚尖从地上掂起一个酒坛,抱在怀里扯开封纸“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然后把酒坛扔给高绝,豪迈地笑道:“夏以解忧,唯有杜康,来,一起喝个痛快吧!”
高绝把酒坛接在手中却没有喝,愣愣地望着窗外的白色沙滩,不知想到了什么。
廖之远徐徐道:“我听说,高兄你家下聘礼定下的是凌家大小姐凌妙春。我又听说,高兄你和凌大小姐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只等着高兄从云南办完一趟长差回了京城,得到临行前圣上许诺的从五品武略将军的军职和圣旨赐婚的荣耀,就上门迎娶那凌大小姐。可我还听说……就在高兄你回京之前,凌大小姐与其母夏氏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高凌两家亲事本来应该就此作罢,但凌老爷还是十分想要招揽高兄你这位乘龙快婿,于是他和高老爷商量着把亲事的人选改为凌二小姐凌妙祺。”
高绝听的脸色阴沉得就像下雨之前乌云密布的天,他捧起酒坛又是一通倒灌狂饮,一半浇在嘴里一般浇在头上脸上衣领上,还边喝边呛得咳嗽,把他自己弄得狼狈不已。
廖之远摇着头叹息:“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没有一句告别的话突然就阴阳相隔了,这还不算是最坑人的。最坑人的地方是,凌家和高家达成了默契,一齐对外隐瞒了凌大小姐的死讯,而高兄你从云南回京之后,也对凌大小姐的死毫不知情。”
高绝按照惯例把空坛子扔出窗户,把自己扔到卧榻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咳嗽连连。
“每次去凌府找心上人的时候,凌老爷就会亲自接待你,然后告诉你因为婚期将至,按照旧俗新郎官和新娘是不能够再见面的,否则一旦传扬出去对新娘的名声很不好。其实这番说辞是有漏洞的,本来精明如你,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但是你早已经把凌老爷当成了自己的岳丈,没有理由不相信他说的话。”
廖之远也躺在高绝身边,盯着房梁上的一个蛛网上的小蜘蛛看了半晌,突然他吸了一口气对着那蛛网徐徐一吹,把远处的蛛网连同小蜘蛛一起吹落地上。江湖上的很多高手都能把经络中的真气打出体外,甚至能在打斗中的攻守两端形成实质性的剑气或气墙。
单看廖之远露的这一手也不算惊世骇俗,但是真正骇人的一幕出现了,落到地上的蛛网和蜘蛛整个都挂着一层冰霜,它们先是“啪啪啪”地碎成了一圈冰渣,再是消弭作一阵浓白的雾气,等雾气散去后再往青石地面上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在八品以上军衔的厂卫将军中,廖之远的功夫仅只排在十名开外,闻名天下、让世人谈之色变的铁血厂卫,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看着平时绝对看不到的高绝的糗样,廖之远嘲讽地一晒,幽幽道:“高兄你忍了一个多月终于忍到了婚期,那婚礼上的种种繁文缛节一定让你很不耐烦吧,好容易摆脱了所有敬酒的道贺的巴结的宾客,想到朝思暮想的恋人正一身红装、含羞带怯地坐在床边等你,高兄你一定欢喜得很吧。可是所有的柔情蜜意在揭开红盖头的那一刻凝固了,红盖头下面的娇艳脸庞虽然同样含羞带,但眉眼之间不是凌大小姐凌妙春,而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凌二小姐凌妙祺。在高兄你小登科的日子里,你却不只惊闻了恋人的死讯,还娶到了她的妹妹。”
高绝躺在那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双目半合未合的,鼻下却传来徐徐的鼾声。
“可是那又如夏呢?骗你的人就是你的父亲和岳父,你不能一刀劈了他们。你娶的是多年来对你一往情深,像妹妹一般看着她长大的女子,你不能打不能骂。而且凌老爷摊牌的时候已经明明白白地说过,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二女儿只是顺从了他的意思,请你好生待她。”
廖之远在宽大的卧榻上伸了一个懒腰,把全身都撑成“大”字型,把高绝往床尾挤了一些,笑声自他的胸腔深处发出来,“凌老爷又说,他这样安排也是为了你好,因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如果婚前得知了未过门的妻子的死讯,你一定不肯再娶别的女子为妻,说不定还要固执地为大女儿凌妙春守丧三年。高老爷接着说,三年后你就二十六岁了,一直不娶正妻的话,小妾也不好进门,子嗣更是无从谈起,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责令你好好想一想一个死去的女子和一双巴望着抱孙子的父母孰轻孰重。”
高绝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问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很多事情都是连陆江北和段晓楼都不知道的。”
陆江北和高绝是同一届的锦衣卫,军衔品级犹在高绝之上,可以说是高绝的上官加挚友。只因高绝难以相处的孤傲个性,让他成为一个生人勿近、熟人不熟的孤立人物,整个锦衣卫府只有陆江北一个人跟他能融洽相处。
而段晓楼虽然是高绝的表弟,两人的性情脾气却是南辕北辙,彼此都看对方极不顺眼,言语上的交流几乎全都被肢体上的交流取代了,心中稍有不爽立刻就一拳向对方招呼过去。而且高绝成亲的时候,段晓楼和廖之远还在德安的五兼门修习寒清掌,段晓楼对高绝的“成亲秘闻”也只听段母提过一点,而廖之远却清楚得仿佛在现场亲眼见过一般,令高绝不能不起疑心。
“有时候,人并非走出了伤痛,不过是学会了带着伤痛继续生活。”廖之远丝毫不被高绝的质问影响,轻笑着转头看向高绝的寒眸,“听说高兄成亲之后,一改往日不近女色的性情,在府外的别院里连续纳了八房小妾,还让其中两个小妾为你生了一子一女,真是艳福无边。”
见高绝没什么反应,廖之远又继续说道:“虽然高老爷高老夫人如愿以偿,欢欢喜喜地抱上了可爱的孙子孙女,但是高兄的新婚妻子却醋意大发,竟跑去别院剜掉了那两个小妾的四只眼睛。不过想必那两个小妾也不是高兄的心爱之人,事发之后高兄连个公道都不去帮她们讨,就直接就将二人送去了城外的尼姑庵,只是在别院里安插了几个高手保护剩下的六个受惊多度的小妾。真是没想到,从书香门第凌家出来的女子竟会这般心狠手辣,有个这般性情的姐姐,还有哪个男人敢娶凌家的三小姐凌妙艺?”
高绝皱眉解释道:“她只是一时不忿,事后她也非常后悔,于是对那二人生下的一子一女嘘寒问暖,关怀有加,以表达她对那二人的歉疚。”
廖之远惊奇地看了高绝两眼,仿佛刚认识他一般,低叫道:“你疯啦,居然还让那个女人碰你的孩子,你如此精明谨慎的人怎么在自己的家事上这般糊涂!”看到高绝依然波澜不惊的面容,廖之远摇头叹气,“真不知道你这人是痴情还是无情!你对死去的旧情人念念不忘,对比着她的容貌寻来八个跟她眉眼相似的小妾,对她们百般恩宠,不少人知道了之后还常说你是个痴情人。可你对那两个为你诞育过子女的小妾说抛就抛,如今提起她们来也是那二人那二人的称呼,你还记得她们的名字吗?”
高绝紧抿着唇不说话,石像一般冷硬的面容仿佛默认了廖之远对他的控诉。
廖之远又说:“你刚刚不是问我是从哪儿知道这些事情的吗?这些都是我的部下救回的一个小丫鬟柳穗讲的,她是凌家三小姐凌妙艺的贴身侍婢。因为凌妙艺偷偷离家出走,还跟在咱们后头去了扬州,凌家的主母,也就是你的岳母大人,她闻信后大发雷霆,抓不到凌妙艺就拿凌妙艺的几个丫鬟出气。”说到这里,廖之远突然嗤笑了一声,“你的岳母大人和你的夫人的爱好很相似,你的夫人喜欢挖人的眼睛,而你的岳母最喜欢削人的鼻子。失去了鼻子的柳穗逃出凌家,打算去扬州找她家小姐,却在官道上遇到了几个强人,幸好最后被我的部下救了,否则她真是运气不佳,财色两空。”
高绝沉默了片刻,开口要求道:“既然你救了妙艺的丫鬟,那你就索性好人做到底吧,把妙艺也一起送回凌家。几日前我在扬州遇见了她,就骗她说要带她去找段晓楼,如今她就在饮马镇外的驿站等段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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