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铁柱认真道:“若是信还没到就算了,既然在我手中,当然要先送来。”
顾渊便再没多说,只是又取了一刀宣纸给他回去练字。
教剑是教剑,送信是另一回事,不可混为一谈。
回院中将木盒拆开,取出信封,其间还有一块玉玦,两套衣衫。
看信,原来是父亲送来的及冠贺礼。
玉玦并非什么仙家宝物,衣衫也只是等闲布料裁缝而成。
但顾渊握在手中,极为喜欢,只是有些感慨,原来他也成人了。
凡人岁不过百,能得七十已是古来稀有,这么想着,若没父亲这卷归元引,万物生不能修到养性的境界,他这一生,已过小半。
“世事也真奇怪。”
——
“先生,学生铁柱,前来辞行。”
匆匆岁月,弹指即过。
又是三年春,院中提笔写信的少年已成常穿月白长衫,腰佩羊脂玉玦的温醇男子。
那时常来送信的背剑大童也成了一丝不苟的少年。
一丝不苟与少年,何其不配。
但端木铁柱一贯如此,一丝不苟。
念书如此,练剑亦是如此。
三年千日,风雨不辍。
书念得不错,已过县试,依律可以去郡城书院进修。
剑练得也很不错,大河剑法已登堂入室。
“先生,请恕铁柱今后不能在您身旁听教了。”
端木铁柱入院之后,跪在地上,磕头三下。
顾渊忙将他扶起,“去了郡城,需记得家中父母劳苦,不宜惰怠。”
“是的,先生。”
“亦不必妄自菲薄,你自幼长于山中,所见天下不过一县之地,学识暂且少于他人并不出奇,但肯多学,自有后来居上之时。”
“是的,先生。”
虽是来辞别,但最后一日,他仍在顾渊院中练剑。
相处三载,一朝将别,顾渊也只照旧与他过招,指点其中不足。
“先生谆谆教诲,铁柱铭记心中,不敢忘记。”
于是,顾渊送走了他的学生。
他在小木村的学生固然不少,如端木铁柱这般一丝不苟的,却不多。
入夜,月缺,但终有圆时。
顾渊以泥炉烧水而煮茶,今日才得明白,何谓仙凡有别。
三年时间,他已入养性的境界,可想十年之内,再到修身不难,若差一些,五十年内,也能筑基。
一朝筑基,寿增百岁。
百年之后,除山村不变,大抵出门授课,路间所遇,却不见故人了吧。
那个在他院中练剑的少年,也终将化作一堆白骨。
只不知他此去郡城念书,能否功成名就,载誉而归。
可就算能成,百年功名,到头来似乎也什么都剩不下。
只有山中一个教书先生见他来过。
再过百年,父亲归来,也许顾渊也要埋于黄土了。
两百年光景,已足够王朝兴替。
说不准,这山村都不复存在。
那时,还有谁能记得十里坡上练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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