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兴奋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向死去的双亲汇报着自己内心的喜悦,他们很高兴,他们终于算是出人头地了。
在昨日,这一纸军功告身随时可能变成一张废纸。
在今日后,这一纸军功告身就是沉甸甸的军功和往后的官职,自此不用再为一口吃的而奔波了。
俗话说: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这些拿命搏前程的汉子从白身摇身一变成了官老爷,他们虽没有金榜题名,但他们这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和金榜题名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都是给自己拼个未来么?
纪纲引吭高歌,引得众军士长嚎作喝: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顾言有些无所适从,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在看一群古人在自己面前酣歌醉舞。
他还是放不开自己的,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些高人一等,他是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想了许久,顾言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自己没有了热血,为什么自己没有了激昂,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恶心的心思。
笑着笑着就哭了,什么不好意思,什么高人一等全部抛开,自己就是大明人,完完全全的大明百姓。
顾言光着膀子上场了,不会跳舞就乱扭,不会唱歌就学着别人扯着嗓子鬼哭狼嚎,此时此刻,顾言和其他人再没有了任何区别。
这一刻,这一群大明人用特有的豪放和热情敲碎了顾言心中藏匿最深的一道围墙。
纪纲看着乱舞的顾言,歌声更加的豪放和响亮,他敏感的感受到了这个少年身上那若有若无的一丝阴霾已经彻底地消散了。
应天府也是欢乐的海洋,这份欢乐一点都不豪放,所有人都是压在心底窃喜。
百姓们发现这些入城的大军很有规矩,不会故意去找借口揍你一顿,不去抢你的金银,不去糟蹋你漂亮的媳妇女儿,也不跑到你屋子乱翻然后点一把火,大家悬着的心慢慢地也就放下了。
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脸,心里对未来更是充满了期待。
大家把自己的欢喜藏在心里,透着门缝,竖着耳朵,希望心里的欢喜能持续下去,而不是昙花一现。
燕军也很欢喜。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接手城防,然后快速地把自己的人安排好,接替一切重要部门的守卫。
现在虽然八字没有一撇,但是谁先把屁股坐上去,那这个位置以后就可能是谁的,这个时候没有人是智力障碍者。
军中的文臣武将也很开心,历史已经由他们改写,他们也终于不再是朝廷口中的叛逆了,也不再是燕贼。
四年颠簸和苦难,在今日终于迎来了甘甜。
欢喜和悲伤永远都不会分开。
以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人为首的家眷被悲伤包裹着。
如狼似虎的燕军还没有进城,苗喜手底下的小旗官已经把这些人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忠心护卫变成了死士,带着这些官员的子女不要命地往外冲。
苗喜手底下的小旗显然早都知道这种情况发生,他们根本不跟这些官员的护卫肉搏,他们就守住墙头和大门,看见人冲过来,弓弩齐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深宅里响起。
这些日子,他们早已经摸清了这些深宅大院的一切,什么地道,什么暗门,在这一群斥候眼里都是狗屁。
此刻,这些官员的亲眷生平头一次觉得,家里为什么要做高这么高的墙。
蒋小旗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新的一轮乱射又从弓弦上发出,然后又有一群悍不畏死的护卫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门缝里面一双双眼睛带着恐惧,偷偷地窥视着这群仿佛杀戮机器一样的燕军斥候。
“造孽啊,这是不让茅大人家里亲眷有活路啊!”
话音才落下,一个巴掌猛地扇了过来,啪地落在说话这人脸上,这人紧紧捂着嘴巴,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造什么孽,不就是给人茅府送了几天的菜就当自己不是个送菜的了?
每天跑去听人说书,听到狗肚子去了,他家的钱给你花了?还是你的亲戚,你替别人可怜个什么!”一个老父,拿着扫把恨铁不成钢地教训自己的儿子。
“他们一家子是官,我们是民,我们是民,你有什么资格去可怜别人!你腿断了怎没见他们可怜你?”
“可……”
“还敢犟嘴,可个屁啊可,就算没有这一茬子事儿,茅府的那个丫鬟也是你一个穷小子能想的?想什么不好,非想吃天鹅肉?”
少年捂着脸,脸色通红,他不明白以往都很通情达理的父亲,今日会这般地不讲情面。
“孩儿他爹,算了,孩子不懂事,你也小点声,算了算了……”妇人轻拍这老父的后背,拉着生气的老父坐到一旁。
“小米你也是的,看热闹就看热闹,你胡咧咧个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祸从口出,你少说些,你爹心里也不舒服哩……”
听着母亲的话,想着那好看丫鬟的一颦一笑,小米似懂非懂,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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