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眷营太大,管翀并未往内里深去,只是告诉太史慈,“另一侧是乱葬岗,不止军营里每天都在死人,家眷营中也是,每日都有饿死、病死、冻死的老人和孩子,还有些婴儿,这些人必须要远远送走埋葬,否则便很容易造成大疫。”
他指了一个方向,那是记忆中每每令他想起,都感觉毛骨悚然的地方。
太史慈循手势看过去,他目力过人,正巧看到有人似乎推着一人朝着那一侧走,木板车上还蒙着什么东西,好像是枯黄的树叶,身后有人跪地恸哭,不由怔住了。
二人从原路返回。
“很快营内就要朝食,一起吃点。”
管翀开口,言语之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该有的情绪波动,在他穿越之初的时候,已经全都发生过了。令他头痛不已,他不想去想。
太史慈胸口发闷,昨日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让他有些懵然。
他出身并非世家,但也不是平民,乃是落魄寒门,到他父亲时候,甚至还能做东莱郡官吏,家中与他求学之时的同学家中虽有云泥之别,却从未受饥寒之苦。
之后当了东莱郡奏曹史,年俸二百石。
二百石啊!换成今日家眷营中他们所发的粟米,也够他们一个人发五六年!
在他奔走辽东之后,短时间内曾受饥饿之苦,但幸得邴原、刘政救护,倒也算不得太难。
可即便是他走前,走后,都不曾意识,也不曾了解过局势竟这么难了嘛。
朝食是小麦。
此时青州地区种植的作物最多的便是小麦和粟米,粟米易于保存,所以一般被当做军粮,这一现象一直延续到隋唐时期。
但小麦也是当地军民最常吃的食粮之一。
前些日子刚刚收了秋粮,但由于小麦并不易于储存,所以此刻的军营发放的都是小麦。
一般小麦煮粥才能软化,但如此必然会浪费无谓的燃料。所以只能生嚼。
管翀数着那些麦粒,捻了捻,手指能感觉到硌着的疼痛感。
他闭上眼睛,一粒一粒的将麦粒塞到嘴里。
其实他很想骂人,只不过吃不饱很明显没办法骂出声。
太史慈没吃。
他胸腔中有万语千言。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开口。
管翀仍旧将麦粒塞入口中,牙齿与麦粒在舌尖和口中激烈的碰撞,发出前世从未感觉过的声响,而后便是那种味觉的触感在口中蔓延,有些涩,有些甘,但更多的是发干。
“子义在此之前,想过吗?”
“黄巾军中的黄巾将士每人每日只有两斤粮食,家眷每人每天只有一斤半粮食,这些粮食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个半饱,可他们仍旧将脑袋别在裤腰上,暴乱北海,暴乱大汉。”
“昨日佯攻,战报出来了,没有人死,但有人被箭矢射伤,有人掉在了壕沟中摔断了腿。”
“他们能好过来就是两斤,好不过来就是一斤半。可他们依旧在这,你去试试,他们肯不肯哗变。”
管翀讲到重点。
“子义见多识广,定知东莱郡守一日几餐,餐食为何。”
“青州十几年中天灾无数,赋税益重,人活不下去了。起初还有乡宗豪强有同姓之谊,发粮救民。”管翀指了指自己,
“我父亲就是,之后我家粮仓也空了。你口中的蛾贼起义之后,北海郡兵追杀,我阿母为官兵所杀。”
“我父亲先前就曾攻入过北海剧县,其中粮仓丰盈,府库充实!”管翀道,“可他们不分粮,他们就要眼睁睁看着那些贩夫走卒、农人兵丁,饿死,苦死。而要将那些粮食送给剧县滕氏,因为恰逢乱世,世家要屯粮。”
管翀看着太史慈,“满座公卿,脸是白的,心却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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