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盯着面前这只见过几次的学弟，他挥出的手刀亦被死死的抓住，路明非的身材明明看上去纤弱颓丧，就像是一个不擅长运动的衰仔，但楚子航却感觉这家伙浑身的力量怕是已经接近自己暴血后的状态。

“你觉醒了？”他调用浑身的力气，勉强挣脱了好似蛮牛一般的路明非。

“觉醒？那是什么，你是说不正常的力量和时刻会崩溃的精神么？”路明非的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作为最擅长战斗的序列五之一，哪怕是面对某些半神他都可以正面击退，学长的总体素质大概有序列6，也算是中序列的强者了，这卡塞尔学院貌似真的连接着超凡世界。

楚子航没有说话，他推开一侧的房门，明亮的灯光下一幅巨型油画整齐的铺在墙壁上。路明非的视线触及那幅画的瞬间，他的心智体被恍如重锤的无形巨力击中了。

那是那副画的威压。

画面上，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堆的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膜翼后，仰天突出黑色的火焰。

路明非的脑袋里回荡着一个凄厉的吼叫，他居然觉得自己能听见那巨兽的嘶吼。

“龙？”路明非嘴角的微笑消失了，特伦索斯特家族的资料中，龙族都是标准的神话生物，保底序列四的半神，卡塞尔学院该不会是哪条龙的教会吧。他在心中暗自想到。

“是的，龙。更准确地说，龙皇尼德霍格，根据北欧神话《老爱达经》的记述，诸神黄昏的时候，它会把世界之树伊格德拉修的树根咬断。那一天，世界毁灭。”

苍老的声音从油画的背后传来，花白头发的魁梧老人向着靠窗的桌子大步走来，左边叶胜，右边酒德亚纪，左牵黄右擎苍，俊男美女，威风凛凛，上来二话不说一把握住路明非的手，“你好！路明非！”

“你好……古德里安……教授？”压抑的气氛下路明非多少有些不太适应老人的热情“您中文说得真好。”

古德里安教授眼睛一亮，高兴地抓头，“有这么好？我跟着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学的，我们学院全面普及中文，谁都知道中国将成为世界上最繁荣的地方嘛！”他看着路明非，目光闪闪，一脸拉拢的表情，“加入我们，不需要英语的，全校学生都说中文。”

“不，我还是需要学英文的，不然我一点特长都不剩了。”路明非打趣道，随即又换上了严肃的语气，“当然，我更想先听一下，‘你们’是做什么的。”

古德里安撩起油画的一角，露出矮小的书柜一角，他的手指依次拂过整齐的精装书籍，“如果你懂得拉丁文，你就能看懂这些书的名字，《龙族谱系学》、《龙与言灵术》、《所罗门之匙》、《龙族血统论》、《龙族基因学》……这是我们几千年来的积累，无数代人寻找龙、研究龙，卡塞尔学院是集大成者。在卡塞尔学院，你可以选择炼金工程学、魔动机械设计学、龙族宗裔理论等不同的学科，所有课程的最终目的都是，”他直视路明非的双眼，“屠龙！”

“屠龙？”

“屠龙，”古德里安教授点头，“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这件事已经进行了几千年。人类谱写这一部没有龙的历史，但是另一部历史的每一行里都有龙族的身影。但是这个秘密太过惊人，如果它被泄漏，可能导致的恶果无法判断。所以我们称为‘血裔’的若干家族，在过去的几千年里，共同持有这个秘密，并且负担了屠龙的使命，他们不断培养擅长搏斗、咒术、魔法和炼金术的后代，把他们送上屠龙的战场，一次次把龙族复兴的努力埋葬，直到今天，卡塞尔学院继承了他们的遗志。”

“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在什么伟大存在的指引下做这种事吗，还是说这是出于你们信仰的冲突？”路明非打断了亢奋的老教授，对面的语气就像是曾经见过的极光会使者，或者莫斯苦修会的支柱，用狂热的语气说着难以理解的疯话，只是他不够疯，让路明非不由得怀疑他们是不是信奉什么不会广播的“主”。

“不，我们并不是什么宗教疯子，我们出于仇恨和生存，源自血液的憎恨而战，整个人类跟龙族有仇。”古德里安教授更加激动了，就像是被质疑了主的羔羊。

灯忽地暗了下来，路明非在第一时间进入了戒备，“路明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有人在黑暗里轻声说。

所有灯光重新亮起，仍旧是那间豪华的房间，仍旧是那张散发着威压的油画，可是古德里安教授他们都不见了，路明非扭头，阳台梦里看见的那个男孩就在坐在他身边。

“又是你啊，你不会真的是倒霉到只剩一根虫子的偷窃者吧。”路明非长叹一口气，右手却已经发动了“流放”。

不同于上次的怪梦，这次他的灵性很平静，对面似乎真的没了威胁，当然，也可能是借用某些途径的封印物屏蔽了他的感知，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会因为灵性平静就放过对面。

但就像是上次一样，“流放”完全找不到目标，眼前的男孩就像是一个不清晰的幻影。

“我只是来带你看清真实的世界的。”男孩笑了，他人畜无害的笑容让路明非都差点在心中“好感+1”，不过下一刻路明非的瞳孔便不自觉的放大，看到了窗外的世界。

不再是熟悉的市区绿化，而是一望无际的浩瀚冰原，素白且泛着微蓝的冰层覆盖了直刺天空的山，天空是浓郁如血的红色，暴雨滂沱，每一滴水珠都是鲜红的，沿着车窗往下流淌。就在那座冰峰顶上，图画上那只巨龙静静地趴着，双翼一直垂到山脚，浓腥的鲜血染红了整座冰峰。成群的人正沿着龙的双翼往上爬，爬到顶峰的人围绕着龙首，他们以尖利的铁锥钉在龙的颅骨上，奋力敲打铁锥的尾部，每一次钻开一个孔，就有白色的浆液喷泉般涌出，片刻就蒸发为浓郁的白气，那些人欢呼雀跃，喊声震天。

“黑龙之王尼德霍格，数千年之前他被杀死在自己的王座上，他的王座就是那座永远被冰雪覆盖的山，杀死他的人把他巨大的尸体放置在山顶，他的双翼一直垂到山脚。他的血像岩浆一样流淌下来，染红了整座山，融化了冰雪，带着血色的水汽升上天空，变成暗红色的云，降下鲜红的雨。杀死他的人沐浴着雨欢呼，他们欢呼那一天为‘新时代’。”男孩轻声说。

路明非听着远远传来的、铁锤击打在铁锥尾部的声音，心有戚戚，多年前，先祖夜皇陨落时，特伦索斯特帝国的子民是不是也在这么欢呼呢？他不自觉的想着。

“这就是历史所未曾记载的最老的黑皇帝，他死去的那一天，万众欢呼。”男孩的声音平静。

路明非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他不敢问，别人的主场问这个，他怕自己莫名其妙再来一次san check，然后直接变成一团扭曲的血肉或者什么超凡物品。

男孩似乎非常享受那些击打声，闭上眼睛默默地欣赏着，露出一丝微笑。

“多好啊，如果不是那一天，世界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他睁开眼睛，看着路明非说。

不知怎么的，路明非觉得他的笑容里，那么那么地悲伤。

悲伤了……几千年？那大抵是一天天的过的太闲。

“你是黑龙的后裔？”路明非试探着，“很想给祂报仇？”

“不，没有，恰恰相反，”男孩轻声说，“我是最想杀死他的人，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想杀死他！”

路明非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好似流淌着黄金的瞳，和楚子航那张冷峻的面瘫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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