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心的问候,
“尼尔斯玻尔”
在卢瑟福办公室的沙发读完了这封信,陈慕武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
他在卢瑟福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流露,因而也猜不透自己老师的内心所想。
他给自己看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想要询问自己对玻尔再次邀请的意见,或者仅仅是一个忠诚测试?
不过玻尔的胆子还真是大,他居然敢在信里直接对卢瑟福说,理论比实验重要得多。
看到陈慕武抬起了头,似乎是已经读完了信,所以卢瑟福这才开口,询问自己学生的想法如何。
“你次拒绝了尼尔斯之后,他这次居然把邀请信写到了我这里来。
“不过他在信里写得还真不客气,居然说做实验是浪费时间。可能对他来说确实是如此,毕竟他可是玻尔,和你一样,都是我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陈,关于玻尔的这第二封邀请信,你现在改变想法了吗?”
陈慕武之前拒绝玻尔的邀请,是因为他想留在剑桥大学等赵忠尧和施汝为两个人的到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陈慕武觉得似乎可以往丹麦跑一趟,就当是放下自己手里的工作,到北欧去散散心。
听到卢瑟福语气里依然是像往常那样轻松和愉快,陈慕武这才明白,老师根本没有生气的意思。
他同时也最终确定了,卢瑟福这确实是在向他征求意见。
于是陈慕武小心翼翼地说出来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呃,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到哥本哈根走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好吧,既然你有这个意愿,那么我也不好在留你。
“你回去之后写个申请出来,我让詹姆斯按出差的手续给你走流程。”
有了每年一万英镑的经费之后,卢瑟福也财大气粗了起来。
放到一年之前,即使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也只会在会议方提供往返路费的情况下,才会考虑到外地出差。
整个实验室里每年都能无所顾虑公费出差的,只有福勒一个人。
不过他的经费来源也不是卡文迪许实验室,而是数学系那边出钱。
“多谢老师。”
卢瑟福在心里斗争了一下,又开口继续说道:“陈,我想知道,你对实验和理论这两样东西,究竟是怎么看的?”
“如果你也和玻尔一样,觉得理论比实验更重要的话,也不必为了研究理论而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跑到丹麦去,留在剑桥大学,依旧可以随心所欲地研究理论。
“我可以帮忙申请卢卡斯数学讲席教授的职位,或者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专门给你新设一个理论物理学教授的职位也未尝不可。”
卢卡斯数学教授?
这个教职可真了不得,能够称得是整个剑桥大学里,最伟大的一个职位了。
倒不是说这个教授的权利有多大,而是因为第二任卢卡斯数学教授的人选,是人类历史最伟大的物理学家没有之一,艾萨克牛顿。
卢瑟福为了留住陈慕武,居然开出来了这么大的筹码。
在他的心里,似乎很害怕陈慕武此行丹麦会一去不复返,留在那里研究物理理论。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玻尔,万不能让玻尔把另外一个理论天才给再拐走。
陈慕武也从话语里听出来了卢瑟福的意思。
他暗笑,自己的老师实在是多心。
首先,他肯定不会这么早就脱离实验物理的怀抱,毕竟还有那多的粒子在等着他去发现。
其次,即使想去研究理论物理,陈慕武也不打算寄人篱下,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玻尔。
和他做朋友还可以,但是做下级嘛……那还是最好不要。
而且,他真的对卢瑟福许诺的条件心动了。
虽然不能和牛顿见一面,但是能继承他的衣钵的话,不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吗?
所以他安慰卢瑟福:“老师您敬请放心,我不会去太久,大概只去一两个月左右,应该不会太耽误电子显微镜的研制进度。”
哦,对了,还有电子显微镜这件事。
卢瑟福觉得陈慕武嘴里的电子显微镜,比童话故事中的“狼来了”还要不靠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看到成品。
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别人来负责这件事情好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在剑桥大学,等你回来过圣诞节。”
听到陈慕武给出的承诺,卢瑟福才稍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些。
他虽然因为电子显微镜在心里吐槽了陈慕武一下,可脸还是带着笑容。
……
既然已经决定启程前往丹麦,那么在离开之前,还有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事情,等着陈慕武去做。
首先就是“安排后事”。
他算是一走了之了,可是手下的三个学生该怎么办?
是一起带走,还是暂时托付给别人?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陈慕武最后决定留下赵忠尧和施汝为,把他们托付给同样属于卡文迪许实验室和三一学院的卡皮察,自己带着奥本海默去丹麦。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他偏心眼。
一方面,是因为随着进一步接触,陈慕武了解到,叶企孙为了能把自己最中意的学生送出国,竟然让本该在1925年本科毕业的施汝为提前一年毕了业。
少了一年的学习时间,就导致了他在知识方面和别人相比略逊一筹。
让两个人留在剑桥学基础知识,比带着他们到丹麦去游山玩水要有益的多。
另一方面,是因为奥本海默太过刺头。
奥本海默和卢瑟福之间,本来就互相看着不顺眼。
陈慕武怕自己这一走,留在剑桥大学的奥本海默会搞出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来。
确定了人员之后,陈慕武又带着奥本海默跑了一趟伦敦,去丹麦驻英国大使馆办理签证。
朱兆莘在得知陈慕武要离开英国到丹麦去出差两个月,还专门给民囯驻丹麦公使馆拍去电报,请临时代办徐兆熊,务必要照顾好他。
等把这些事情都办妥之后,陈慕武带着奥本海默离开了剑桥大学。
他们这次并没有选择从多佛乘船渡过英吉利海峡之后,走陆路从法国进入德国再进入丹麦。
而是从剑桥郡直接北诺维奇,从诺维奇港乘船横渡北海,直抵丹麦的港口城市赫尔辛格。
今年几次乘船渡过英吉利海峡,陈慕武没有一次产生过不适。
所以他开始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有信心,觉得自己之前在从天侓到海的那次晕船只不过是偶然现象而已。
但是,北海的狂风巨浪,没能让陈慕武像高尔基笔下的海燕那样,站在甲板高声呐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而是直接把他摇了个怀疑人生。
一天一夜的航程里,陈慕武止不住地恶心呕吐,基本就怎么没下过床。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陈慕武宁可绕远路坐火车,也不来海遭这个罪。
他这一次晕船反应比之前哪一次的反应都要大,第二天,轮船停靠在了赫尔辛格,陈慕武愣是被奥本海默一级一级地给背下了舷梯。
他还没当校长呢,就已经收获了一个王庸。
两个人在赫尔辛堡当地的旅店住了一夜,奥本海默仍然是鞍前马后地照顾自己的老师。
又休息了一整天之后,陈慕武终于算是满血复活。
他的心情也渐渐愉悦了起来,但是完全忘了在中学语文课堂,老师讲解环境描写的作用时曾经列举过一条,那就是环境描写,往往也有象征和暗示的作用。
陈慕武的这趟丹麦之行,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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