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在剑桥大学的时候,陈慕武就已经提前给玻尔拍过一封电报,在里面告知了去丹麦的轮船的开行时间。
但是因为晕船,下船之后的陈慕武选择在赫尔辛格住了这一天,就把原本安排好的一切计划全都给打乱了。
于是在第二天,陈慕武带着奥本海默从赫尔辛格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到达哥本哈根之后,火车站外并没有出现那个等候接站的玻尔。
因而陈慕武也就不能再复刻玻尔和爱因斯坦在电车辩论,相互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情形。
但是没人接站的后果也同时显现了出来,那就是无论是陈慕武还是奥本海默,俩人谁也不会讲丹麦语。
最后陈慕武只能从包里拿出一张之前玻尔写信的信封,按照面的地址,两个人用半吊子德语一路打听一路问,这才勉强抵达了目的地。
甚至奥本海默的德语比陈慕武还更好那么一点儿,毕竟他是德国犹太人移民的后代。
哥本哈根郊外的布莱达姆斯外大街17号,这是一座红色斜顶、新古典主义风格的三层建筑,在正门的显著位置挂着一块牌子,面写着“nrssnsrrss”。
陈慕武虽然不懂丹麦语,但基本还是能认出来,这几个单词应该是“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
紧挨着研究所旁边的,是另外两处工地,初来乍到的他并不知道,这两块地方同样也已经被玻尔拿下,研究所的规模正在不断扩展之中。
站在路边的陈慕武刚想走进大楼,突然看到了从大门中走出来了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小个子。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个年代家里有钱的富贵人家公子哥,如果自费出国留学的话,基本不是读政治专业,就是读经济专业,为的是回国之后能够步入政坛,或者接管自家的生意。
只有一少部分像徐志摩一样,不好政治和经济,但其醉心的也都是文学、哲学这种文史类,或者像绘画、音乐这种艺术类的学科。
但绝没有人会自费到国外留学,学一些像数学、物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纯理工类学科。
所以基本,现如今所有的中囯物理留学生,都是考取庚子赔款,到美国大学就读的官费生。
他在剑桥,甚至在英国都很难见到学物理的中囯留学生,更别提在这北欧蕞尔小国丹麦了。
陈慕武断定,这个人一定不是自己的同胞,而应该是本人。
真稀奇,不算在巴黎奥运会游泳赛场,和自己同场竞技的那几个本人,这还是陈慕武第一次见到活的小本。
陈慕武还站在原地胡思乱想,没想到更有行动力的奥本海默已经先走一步。
他走到那个人面前,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然后才询问,玻尔的办公室应该怎么走。
以奥本海默的那个性格,绝对是把他当成了中囯人,因此看在陈慕武的面子,才如此客气。
“老师,你这个同胞的英语可真差劲,我基本就只能靠连蒙带猜。”
奥本海默回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跟陈慕武吐槽。
而刚刚竖着耳朵偷听两人对话的陈慕武,已经十分笃定那个人绝对是本人:“罗伯特,那个人不是中囯人,按他r不分的发音来看,绝对是本人无疑。你没必要对他那么客气。”
“是。”
奥本海默到底还是问到了路,他拎着行李,带着陈慕武,直接穿过长长的楼道,来到一楼的尽头。
和陈慕武之前那个像清教徒一样苦修的舍友狄拉克不同,玻尔应该算是享乐主义的一位代表人物。
虽然整个研究所的占地面积不多,但是他还是在一楼,给自己修建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办公室。
房门敲响后不久,房间里就传出了“n”的声音。
多亏了丹麦语的请进和英语差不多,两个人才能听明白这句话。
和卡皮察一样,玻尔也是一位社交能力极其恐怖的人。
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吞云吐雾的他,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抬头发现房门处站着一个黄种人和一个白种人,当即就爽朗地打了招呼:“陈博士,千盼万盼,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虽然从没见过陈慕武本人,但玻尔早就已经从刊载着奥运会新闻的报纸,见过许多张陈慕武的照片了。
“玻尔教授,您好,很不好意思,比预定的时间晚到了一天,这是因为我在北海晕了船,不得已只能在赫尔辛格的旅店里休息了一晚。”
“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昨天在哥本哈根的火车站外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你的身影。今天我又在报纸看到了轮船进港的消息,要不是你恰好在现在出现,我都想派个人到赫尔辛格那边去找你了。只是没想到,一名优秀的游泳健将,居然还会晕船。快请坐吧,陈。”
办公室的沙发刚刚坐着一个小伙子,不过在陈慕武他们进来的时候,他也跟着站起了身。
陈慕武在认出玻尔的同时,也认出来了这个人应该就是现在在哥本哈根担任玻尔助手的海森堡。
说实话,陈慕武在心里喊他小伙子,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因为毕竟海森堡要比他的岁数还大一两岁。
海森堡虽然之前给陈慕武写过信,但是他当时却从未想过,陈慕武居然有这么年轻。
在报纸的照片见过真人之后,海森堡的内心里就隐隐有些不服气。
而且自己在书信向他陈慕武请教过的那个有关电子自旋因子为什么是2的问题,居然被剑桥大学一个叫做狄拉克的无名之辈率先给解了出来。
这让海森堡更是生气,他觉得这个从前根本就没听过名字的英国佬一定不是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而是陈慕武偷偷向他透露了问题的答案。
如今见到真人,他更是觉得陈慕武没什么了不起,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人,他还能比自己聪明到哪里不成?只不过是有些运气好罢了。
“玻尔教授,这个人是罗伯特奥本海默,他今年刚从美国的哈佛大学毕业,是布里奇曼的学生,现在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念研究生。”
“陈,我也向你介绍一下,维尔纳海森堡,索末菲教授的高足,现在在我这里担任助教。你们三个都是同龄人,彼此之间应该多相互亲近亲近。”
“海森堡博士,久仰大名,我们之前曾经互相通过书信。”
三个人的右手相互之间轮流握了一遍。
玻尔的话里有些自大,他不自觉地就把自己当成了其他三人的师长。
这又让一旁的奥本海默有些不快,因为陈慕武和玻尔都是卢瑟福的学生,按理说两个人应该是平辈。
现在玻尔又搞了这么一出,岂不是说,他奥本海默现在成为了玻尔的徒孙辈了?
好在物理学界在论资排辈远没有德云社那么敏感,再加毕竟人家邀请的是陈慕武,自己只是老师心情好带的附属品,他这才没有在玻尔办公室里发作起来。
可能在奥本海默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陈慕武是他自己的老师,完全没反应过来玻尔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是,他们三个人都是平辈。
……
在这间办公室里又闲聊了没两句,太阳就已经到了头顶的正方。
玻尔邀请陈慕武一行去吃午饭,顺便亲自带头向新到来的两位访客介绍,这栋理论物理研究所大楼的布局。
整座三层高的大楼里,其实只有一半被用于学术研究。
玻尔不但给自己建了一间宽广明亮的办公室,还把整个二楼都当成了自己和家人们的公寓。
而位于顶楼的三楼,则是餐厅,女仆、门房和学生们的宿舍,还有专门为陈慕武这样来到研究所访问的学者们准备的客房。
像卡文迪许实验室一楼的那间开放实验室一样,玻尔也把全部学生都聚集到了一间大号的工作间当中,或许是为了让他们在集思广益当中灵光乍现,碰撞出思维的火花。
一行人路过工作间时,里面的情形也确实像玻尔所设想的那样,传出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虽然其中的英语和德语都不是那么标准,但是陈慕武仍然能从门缝中透露出来的青春和朝气,感受到和老气横秋的剑桥大学的完全不同。
除了玻尔的办公室,还有这个工作间,一楼还有一个藏书丰富的阅览室,以及一个摆着六排木制长椅的报告厅。
走廊另一处的角落里,另有两间狭小的实验室,走廊尽头还有一部楼梯通往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玻尔把主实验室设置在了那里。
不愧是理论物理研究所,陈慕武庆幸自己的老师卢瑟福没有选择来哥本哈根访问,不然他一定会被这里的布局给气个半死。
“陈,我真不知道,你居然还不喝酒。这可是哥本哈根,乃至全丹麦都最有名的嘉士伯啤酒,我的这座大楼,也是靠嘉士伯先生留下的基金会出钱,才得以最终建成。”
坐在顶楼的餐厅里,波尔举杯说道。
从刚刚一路走来,玻尔在向两人介绍的语气里就带着自豪,这栋大楼,应该是除了原子模型之外,最让玻尔骄傲的一个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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