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献策把林毅授意他的几个条款给了洪承畴，然后黑着个小脸往那一坐，也不说话，就看这位大汉奸的表情。

他就看见洪承畴那张面容清矍的脸表情变得十分丰富，一会儿皱眉，一会咂嘴，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一会儿慢慢吐出来，眼睛一会儿瞪得贼大，一会儿又眯成一条缝儿，脸上的老皮一会儿紧雏，一会儿松驰，时而摇头，时而叹气。

“你这个大汉奸就慢慢研究吧！”宋献策心中好笑，坐在那里，一会儿端起茶来喝两口，一会儿又放下，看看外面的天气，又瞅瞅这里的摆设，最后又把茶碗端起来仔细欣赏上面的花纹印案。

一直等洪承畴把些细条款全部看完了，洪承畴那张老脸又恢复了平静，宋献策的目光才又转向他。

“宋大人……这个……”洪承畴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了个半截话。

“哦，洪大人。”宋献策一笑盯着他，那意思是有异意没，如果没有异意赶紧签字，然后把这些条款带回让多尔衮用印再送回来，这次和谈就算结束了，宋某也好向林大人复命。

“这些条未免有些太苛刻了，比方说第一条……”洪承畴开始讨价还价了。

但是宋献策把小黑脸一虎，用强硬的语气道：“洪大人，第一条一个字都不能改动，这可是监国大人亲自拟定的，如果改了就没了这次和谈！”

面对宋献策的咄咄逼人，洪承畴只有忍气吞声，他当然知道宋献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没了这次和谈，那就是让他赶紧滚蛋，两国还得接茬打下去。

但是这是大清最害怕的结果，谁让大清打不过大明呢？洪承畴还得继续装孙子，更关键的是这次和谈不管成功与否，不能这么快结束，这才一天不到，怎么着也得拖他们三日五日的，否则苏沫尔如何下手？

洪承畴想到这里，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不笑装笑，但这是笑声比鸭子叫还难听。

“大人既然如此，我大清岁岁称臣也好，但年年进贡需要进多少呢？”

宋献策一笑，这个可以谈，“哈，这个得看大清的诚意了，但是总不应低于朝鲜向贵邦进贡之内容和数目。”

洪承畴一听，姓林的真是贪心不足，朝鲜以前是大明的藩属国，现在被大清征服了，朝鲜不再向大明进贡，而是改向大清进贡了，但是又现在大清得向大明进贡，而进贡须超过朝鲜进贡的内容和数目，那岂不就是朝鲜每年效敬给大清的东西，大清连本带利再送给大明吗？真是岂有此理！

但洪承畴始终不敢发脾气，双方讨价还价，围绕这一条弄了一上午，最终拟定了个合适了数目和内容，这条算是议过了，达成了一致。

午饭之后，两个人坐下来接着谈。不过经过这一上午，洪承畴感觉不像是在谈判，哪有事先将条款定好了，直接让他签字的，要那样还谈什么？这是强权政治，这是霸王条款！

但是洪承畴想到这次来的使命，又耐着性子坐下来了，开始了第二条，大明向大清索要这71座城池，包括大清的京师盛京在内，这不是笑话吗？虽然这些地盘以前的确是大明的，是大清从大明那里掠夺的，但是这么多年了，大清能给吗？多尔衮和孝庄能答应吗？

因此，洪承畴又开始耍肉头阵了。

“宋大人，这些城池将属历史问题，洪谋建议我们还是现实一点儿……”

没等洪承畴把话说完，宋献策把眼睛就瞪起来了，啪地一拍桌子，“洪大人，什么叫历史问题？五十年后看历史，萨尔浒之战到现在也不二十五年的时间，怎么就成了历史问题了？满清鞑子攫取大明的领土必须奉还，监国大人林毅可说了，这都是祖宗留下的土地，寸土不让，大清无端兴兵犯境，霸占这些城池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该完璧归赵吗？把这些当成历史问题束置高阁就是林大人能答应，大明的亿万民众能答应吗？大人身上流的也是汉人的血，难道忘记了祖宗吗？”

宋献策一席话义正辞严，把洪承畴问得张口结舌，特别是最后一句话，就等于骂洪承畴是个背弃祖宗的大汉奸。

洪承畴那张老脸面如死灰，如丧考妣，“宋大人，其他城池都好说，只是大清的京师重地……洪某实在不敢做主。”

“不敢做主阁下干什么来了？……既然如此，宋某也不强人所难，阁下就请回吧，让能做得主的人来，多尔衮或是孝庄太后都可以，和谈暂停，宋某在此恭候贵邦摄政王或太后的大驾。”说着，宋献策把脸一撂，仍然继续品他的茶。

这下把洪承畴尴尬得恨不找个干井扎进去，最后洪承畴真出去了，和谈暂时中断。

宋献策当然也不怕他走，量洪承畴也不会轻易走。如果他带着人回了大清，就意味着和谈失败，然后他们的林大人一声令下，几百门红衣大炮一齐开火，十几万明军就杀过三岔河了去了。用不了几天，明军就能够打到大清的京师。

到那时兵临城下，大清就成了末日黄花了。

半个时辰之后，洪承畴果然又回来了。和谈继续，一直到天快黑了，这一条也没达成协议。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继续这个话题，宋献策和洪承畴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又扯了一天淡，洪承畴使终不敢点头，和谈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他们才接触到第三条的争论。

这一条是战争赔偿问题，这一条宋献策心里更有底了，洪承畴看到这个数字都眼晕，但是为了消磨时间，仍装模作样查史料，找证据，引经据典，宋献策在旁边撇着嘴，心里话14亿两白银，让这个大汉奸随便讨价还价，看他这价格能滑到哪里去？

一口气又找了大半天，这一天快结束的时候，洪承畴提出异议，自萨尔浒之战以来，大清与大明大战小战一共进行了九十八次，其中大清胜了七十二次，大明胜了二十六次，不管按照战败方承担战争费用还是战胜方承担战争费用，大清都不应该出这14亿两。

宋献策说洪承畴完全是扯淡，打仗不是赌博，大清无端发动战争，这些战争不管胜败，当然都得由最终的战败方来承胆，哪有把这些战争分开来计的，这可不是市场上买东西。

洪承畴一咧嘴，理是这么个理，但14亿两白银也太多了，就算是大清国遍地白银，十四亿两也得挖空了，现在整个大清一年的收入也才一千多万两白银，也就是说大清上下一年不吃不喝也不够这笔债的百分之一，如果能偿还得了？

宋献策听到这里笑了，“阁下态度只要端正了，还不起当然也好办，我们林监国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绝不会强人所难，贵邦完全可以分期付款，每年还5000万两，分二十五还清，不计利息，大明够大度了吧！”

洪承畴一呲牙，5000万可也不少，那是银子，要是几年前的大清还好说，现在的大清毕竟不同往日了，内忧外患，千疮百孔，国力衰退得厉害，现在大清国如果每年真要拿出这么多银子，那什么都干不成，当官的估计得饿跑三分之一，更别说老百姓了。

因此洪承畴又耍肉头阵，最后双方几经讨价还价，每年大清归还大明3000万两白银，分五十年还清这14亿两。

宋献策心里话，别说3000两，每年2000两也行，在林大人的底线内，只要答应还。

洪承畴心里话，你们就先臭美吧，这些条款我们大清一条也不会答应，先让你们高兴高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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