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出声,慢慢走。”尽管这话大家走得一身汗,也没了说话的兴致,都在默默赶路,张福海还是回头小心叮嘱了一句。
张博博自觉走到了前面,和父亲并排慢慢移动。
虽然不明所以,张强三人还是放轻了脚步,伸长了脖子。
山沟突然变得狭窄,散漫的溪水被两侧的山壁挤成了一束。张强这才发现,两侧的崖壁不知不觉从沙土变成了石头。
大概是溪水流速变快了,难得一点冰花都没有,甚至还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把鞋脱了,裤腿挽起来。”张福海停下来脚步,一边脱鞋子,一边转头给几人吩咐。张强下意识的看了看身侧的小溪,大冬天的,脱了鞋子莫非是要涉水?
“没事,这水不冷。”看出了几人的犹豫,张福海提着鞋子,双脚已经踩进了水里。张强看着他吸了一口冷气,转眼又恢复了正常。
溪水霸占了整个沟道,真要穿着鞋子前行,那估计回家就得截肢了。张强和学武相虎对视了一眼,三人都老老实实的开始脱鞋。
张福海和张博博光着脚站在水里默默等着。
“没事,真不冷。”张博博看着几人犹豫的表情,踩起几个水花。
“嘶。”双脚刚踩进水里,张强不由倒吸了一口气。脑海里不由浮现以前村里铁匠把烧红的铁块扔进冷水里的场景,张强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铁块。
打了一个激灵,抬了抬脚。
“咦。还真不冷啊。”学武说出了张强的心里话,确实只有刚下水的那一瞬间,有点冷的受不了,等脚适应了水温以后,居然还莫名觉得温暖。
“走吧。待会别喊叫。”张福海瞧着几人都下了水,招呼了一声在前面带路。
溪水虽然被聚到了一块,实际上也没多深,堪堪没过小腿肚子,张强估摸着可能也就不到二三十厘米。脚下的石头,被溪水磨平了棱角,踩着居然有些光滑。
趟水走了六七米,转了一个小弯,眼前豁然开朗。
张强有些目瞪口呆。
嘴里刚要喊出声音,想着张福海的叮嘱,硬生生又把喊声压回了嗓子。
生平第一次,张强看到了森林。在张强的理解中,平生所见的无论是村子里的几棵树、十几棵树小树林还是白塔山上的几百棵的小树丛,其实都是树林,无非是大一点小一点的区别。
可眼前的场景,只是看了一眼,张强就知道,这就是自己理解中的森林。
身侧的山壁到了这里,像是决然分裂的恋人,一个向着东方,一个向着西方,直直的分道扬镳。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峡谷,只是被高大的树木遮住了视线,也不知道这峡谷到底有多大。
走出了山口,溪水失去了束缚,又四散着各自寻了前程。几人走到干散处,穿上了鞋子,心情也算平稳了下来。
“十一叔,我们这还有这地方?”张强从来没想过,家乡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堪称世外桃源的地方。
“一直有。”张福海闷闷的回了一句。
张福海原来也不是沉默的性子,只是在弟弟没了,媳妇病了之后,日子越来越苦,话也就越来越少了,这一路除了偶尔出声提醒一下,丝毫没有参与几个年轻人话题的想法。
看着几人还眼巴巴看着自己,张福海犹豫了一下,索性就又干巴巴的低声解释了起来。
“这地方,其实已经不是我们村的地界了。是咀头村和下湾村的交界处。这块林子不大,从这头走到那头,其实也就七八里路。因为离着各村都远,大家其实也很少来。只有家里有老人的,家里凑不齐棺木的,会到这里砍树带回去。”
“再就是我们这些人,有时候会过来打个野猪什么的。其实现在也不大有人过来了,因为基本碰不见野物了,最多打着几只兔子,不太划得来。”
“我今天也是碰碰运气,下了大雪,出来觅食的动物肯定多些,找起来也容易。”
张强几人也算明白了,这是个三不管的地方,野物不多,木头也运不出去,索性也没什么人来。
打不起棺材的也只是少数人家。照着传统,一般人都会在房前屋后栽几颗树,等老了的时候就砍了做棺材。不说别人家,自家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在过了五十岁的时候就伐了老庄子门口的树打好了棺材,平日里也就在屋后头放着。
老人在伐了木头以后,就会给下一代栽下木材。张强的父亲去在了爷爷前面,照着规矩是不能厚葬的,松柏棺都不能用,也就用杨树打了副棺材。
想到这里,张强不由有些想念父亲,那个沉默的男人……
“都跟在我后面,注意瞧着些四周。”张福海的声音把张强拉回了现实。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这林子里明显没多少人走,脚底下荆棘倔强的在积雪中露出脑袋,又被冰霜压弯了腰,依然顽强的挡着众人的脚步。
林子里的树很多,长得最高的应该是松树,至于是什么松,张强却是认不出来,但肯定跟村里的不是一个品种。村里最高的松树也就长了三五米,还浑身树杈,这里的松树直挺挺的刺向天空,张强估摸着大多可能有个二三十米。
“这有脚印子。”张学武满脸惊喜。
“应该是兔子,不用管。”张博博头也不回,他早就看见了。兔子浑身没几两肉,吃起来满是骨头,味道也一般,到集上也就卖了一两块钱,没有那个猎人会费心思找它,最多是碰见了顺手打一只。
“哦。”张学武一腔热情顿时消散。
“我们去向阳的坡上,那可能会有野猪。”张博博也跟父亲来过两次,听着学武丧气的声音,回头解释了一句。
“野猪。”几人顿时来了兴致。这玩意已经七八年没人打着了,最近一次被打着,还是七八年前,有一窝野猪可能是饿慌了,跑到塬上来了,被一帮子人赶着掉下了悬崖,捡了一只大母猪,两只小猪仔,一村人大吃了了一天。
“野猪不冬眠吗?”张学武被勾起了兴致。
“不,野猪没冬眠的习惯,他们冷了就跑到阳面的坡上,找个树叶子厚的地方或者草深的地方躺着晒太阳。有些野猪还会找个洞钻进去。”这是父亲讲给张博博的,听着学武问了起来,也乐意卖弄一下,平日里他只有听话的份,遇着能讲给别人听的时候,自然是兴致勃勃。
“野猪皮厚,力气大,但眼睛看不到上面。所以真碰见野猪了,不要跑,就爬到树上去。”
“待会要是遇见野猪了,你们不要出声,就爬树上。我们这土枪没什么力气,可能一两枪还打不死它。”
怕几人不当回事,张福海听到这里,回头又叮嘱了一句“野猪发起疯来很可怕的,要是迎头撞上,树都能被撞断。撞上人,基本就没救了。”
“好好。”张强三人连忙收起脸上的不以为意,严肃的点头应了。
连跑了两个阳坡,一点野猪的痕迹都没有。
别说野猪的痕迹,连着兔子跑过的印子都没有,倒是惊起了两窝野鸡,张学武还不死心的扒拉了一下它们飞起的草丛,结果不出意料的只有几根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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