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洛阳城盛夏的气氛越来越浓。萧家刚刚经历一场生离死别,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萧田野入厂日期却因领导班子换届,一再搁置。
一直快到八月中旬,厂内公告栏才贴出来办理手续流程以及人员名单。
同一天高考也放榜。厂里子弟考上大学的姓名,写在大红纸上,也贴在公告栏里。这是厂里惯例。
萧田野拿着资料,到公告栏时,就看到两张告示。那一天天气很阴沉,他却觉的有什么东西刺的他眼睛睁不开。
他正式成为工人前,要先在学习中心进行一个月的安全教育,然后再分到相应单位。
这一个月,萧田野只有上半天在学习中心,下半天就是跟着这一批青年工人参观厂里各车间。
天气炎热,一到周末,母亲刘梅就在北冰洋汽水厂买汽水,送到总厂食堂,一个月能挣个买菜钱。这活本来是厂办公室要找临时工干,刘梅听说后就接了过来。家里生活条件虽然大不如从前,但是在母亲精打细算和异常乐观的操持下,倒也过得去。
萧田野这天一起帮着母亲去取汽水,家里只有三妹萧书启在看书。
三妹想起母亲临走前,让她一会到车棚,抱一颗大白菜做猪肉炖粉条。她只穿了件无袖上衣,下了楼。
看到对门的邻居孙磊,他和萧田野一般大,孙磊在的车间效益不好,就在家里捣鼓些药酒。孙磊个头很高,人也黑瘦,见了人总是一副嬉皮笑脸模样。尤其喜欢和比他小的孩子开玩笑。萧书启并不喜欢这个怪异的邻居,礼貌性地叫了一声孙哥,飞快下了楼。
萧家的车棚在阳面,需要经过阴面一排。萧书启看到孙家车棚门口水泥地上,整齐摆放着一些玻璃罐子,里面好像有些什么。
好奇心驱使,弯下腰。居然看到里面橘色的液体里,一个面目狰狞的眼镜蛇,呲着獠牙。好像立马要冲出罐子,想着外面的人扑来。旁边的罐子里,都是这些可怕的东西。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倒吸一口凉气,每个毛孔都紧缩起来。正要直起身,突然一个冰凉,黏腻的东西掉进衣服领子里。
吓得当时浑身哆嗦,扔掉毛毯,使劲抖了抖衣服,一条蛇从衣服里掉在了大太阳地。
当时正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照着大地,萧书启却觉得像是在冰窖。
她看到孙磊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萧书启已经双手攥紧,浑身发抖,却发不出声音。
此时萧田野从拐角的乒乓球台子边过来。萧田野扔下车子,就向着三妹跑去。他看到三妹愣愣的站在原地,只是颤抖着声音啜泣。
而后萧书启便高烧不退,甚至还在医院呆了几天。
孙家人就住在萧田野家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孙家老两口独自把失去双亲的孙家三个孩子抚养长大。孙磊最小,让孙家二老惯坏了,出了这事,孙磊也不敢回家,不知躲到那里。孙家两个老人是忠实厚道的,时不时上门送点麦乳精等补品。
萧书启休息一阵子,精神状态好起来,人又变得从前一样爱说爱笑。
萧田野虽然心中有气,不能去过分苛责那个孙磊。他之前听父亲说过,孙磊的父亲是厂里当年最年轻的磨具八级工,还是最年轻的劳模。厂里当年铸造一个零件,全靠手上活计来保证尺寸。孙磊的父亲为了保证产品合格率,大大小小的技术问题全要把关,技术压力基本在他一个人身上。由于压力太大,孙磊父亲最后有点疯疯癫癫,现在还住在白马寺精神病院疗养。
萧田野听到父亲提起对面的邻居,就是要多关心帮助他们。
孙磊在孙家年纪最小,因为有个疯疯癫癫的父亲,以前经常被人嘲笑。这些都使得他也习惯用恶作剧的方式处理事情。
萧田野和薛鹏两人,就在厂里找了很久的孙磊。其实只想让他出来道个歉。
可谁知那个孙磊平时树敌太多,此时好多人借着这事乱传谣言,说是萧田野要打断他的腿。两人更是找不到孙磊的影子。
萧田野看到妹妹也恢复了,也就搁置了这件事。都是邻居,更何况孙磊家又是那个情况,在父亲出事后,萧田野多了些宽容和怜悯之心,世事无常,不必太较真。
可是孙磊这人确实太混,听说是倒卖厂里的钢材,被抓到公安局拘留。
生活的重担似乎在萧田野决定进厂那一刻起,像是天平上的秤砣,沉沉的压在他的肩膀上。他喜欢的那些唐诗宋词以及数学美在现实面前,变成烈日下汗珠砸在土地上,溅起钻石一样微小闪耀的光芒。他要替母亲把粮票精打细算,让一家人的日子能维持到下一次发工资;还要按时给爷爷奶奶寄去生活费;硬着头皮去派出所开证明用与厂里办手续用。生活这些琐碎以及需要心力来做的一切,都让他离‘象牙塔’越来越远。但是只要挤出时间,他到厂里阅览室读上几页书,成了他目前无望生活中一点熹微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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